鄒廷彥現在在他府上用飯,所謂食君俸祿、憂君之事,不得不點撥於他,因緩緩問道:“十七爺與太子置氣,你可知是為何?十七爺負氣出宮,你可知他去了那邊,這會兒可曾歸去?若歸去了,毓慶宮裡這會兒是何景況?”
瓶寶名義上是他的書童,實則是永沂府上彀羅都中各處動靜的頭頭。
十六皇子永沂笑著岔開話道:“弟弟我也不得召見,多虧九哥在裡頭周旋,給弟弟我謀了這個差使——弟弟這一去,定爭個功績來,不負了哥哥的恩典……”他被委派做了山東剿匪的前鋒領隊,這會兒眉飛色舞立下壯誌,真格兒青年俊朗。
幸虧他的王府離九皇子府並不遠,隻隔了一條街。
九皇子永氿聽了他這阿諛,非常受用,剔著牙斜眼笑道:“雖說是五哥那邊傳來的動靜意義,但這宮裡頭的實事兒還真得我在裡頭辦——十六弟這話說的有見地,哥哥我就托大受了。”因又斟滿酒杯,與世人舉杯,“為我十六弟乾了此杯,盼你這一去旗開得勝,掙個彆麵返來!”
再開口時,鄒廷彥已規複了安靜,嘲笑道:“九爺瞧見十七爺跟太子爺置氣,就幸災樂禍覺得有戲可看了,倒是蠢貨見地!殊不知向來恃寵而驕,我觀十七爺不是笨伯。十七爺既然敢驕,那天然是太子爺寵的——你如果也聽了九爺的話,覺得這便有機可乘,要將其分而化之,那就是想的太簡樸了。九爺瞧著覺得人家要突破頭,卻不知在人家那邊是稀鬆平常事兒……”
但是一番分解後,再聽這話,永沂的感受更加深切了。
鄒廷彥這一笑,彷彿來了談性,自抱了暖手爐,摸著椅背起家踱步到窗前,斂容緩緩道:“實不瞞十六爺,我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本性。說句托大的話,這紅城裡的事兒,你是當局者迷,隻怕一定有我這得誌墨客看得清楚。”
永沂聽他闡發的入情入理,不由悄悄看了他一眼,心道:這盲眼墨客如此知民氣——幸虧是入了我門下。
聽話聽音,這十六皇子清楚還是盼著“太&子&黨”內部分化的。
永沂被他笑得內心不悅,因抿唇不語。
鄒廷彥居高臨下的語氣,令永沂內心起了膩味。
他是德貴妃的第三子,倒是最不受母妃正視的一個。向來人都是心疼幺兒,卻忘了人也常常最正視頭一個孩子。在德貴妃這兒,頭一個孩子乃是五皇子永澹,又是寄在皇太後身邊養了好幾年的——那份正視,從最後就不但是母子親情了。等厥後有了第二個兒子永氿,第三個兒子永沂……倒是一個比一個更不受正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