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幾條骨乾大道實施宵禁,每夜有金吾衛來回巡查。日落時分坊卒封閉坊門,各裡坊住民不能出入,直到第二天淩晨坊門纔再度開啟。
張氏大驚失容,差點一個趔趄,多虧婢女眼疾手快,把她扶穩了。
因高宗李治衰弱多病、本性脆弱, 武皇後垂簾參政, 逐步大權在握。
臘月二十五,長安,金城坊西北角,裴宅。
想到武皇後的雷霆手腕,張氏神采慘白。
裴家的幡子卻不是為十七娘裴英娘豎的。
矮牆上麵一溜青石大水缸,為製止房屋走水時來不及救火,水缸裡長年裝得滿滿的,氣候冷,水麵凝了層薄薄的碎冰。
裴英娘趴在地上,抬起臟乎乎的小臉。
張氏汗如雨下,郎君私底下對武皇後很有微詞,天帝、天後親臨裴府,不會是來抓人的吧?
傳聞,裴英孃的生母褚氏當今住在義寧坊中。
後院有道小角門,是專為送各房馬桶、餿桶開鑿的,剔糞工每天挨家挨戶上門收走便溺,府上的婢女、僮仆嫌棄氣味不好聞,很少從這個門出入。
婢女神采惶然:“娘子,賢人親至!”
再過幾日就是新年,婢女們在試竹竿的長度合分歧適,郎君裴拾遺上朝前特地叮嚀,要為十郎和十二孃豎幡子,她們不敢怠慢。
蔡氏為裴英娘留了一盤點心,笑嘻嘻道:“剛做好的巨勝奴和粉糍,一咬嘎嘣脆,特地給十七娘備下的。”
她不慌不忙穿上木屐,涼涼地掃半夏一眼,“你是真想看到我被阿耶打死嗎?”
越想越感覺怕要不好,吃緊忙忙讓使女為她穿上高木屐,“我得親身疇昔看著,不能讓十二孃欺負小十七!”
以是她要趁著裴拾遺還冇回家、城中坊門還冇封閉的時候,逃到義寧坊去,找她的生母褚氏。
“奴未曾細看,聽管家說王子賢伴隨在天後襬布。”
上輩子她父母早逝,從小在各個親戚家展轉長大,冇有享用過被父母心疼寵溺的滋味。
裴英娘急著逃命,冇阿誰前提講究,她已經找仆婦要來小門的鑰匙,翻開那道黑油小門,就能臨時安然了。
裴十郎和裴十二孃固然是寄人籬下,但一應吃穿用度,比端莊的裴家嫡女裴英娘好多了,兄妹倆住著裴府最寬廣的院子,使喚著最多的使女僮仆,穿最都雅的衣裳,吃最精美的事物。
要不是深知裴拾遺本性陳腐,裴英娘真的要思疑從姐和從兄的生母是不是和他有甚麼牽涉。
最早映入視線的,是一雙長而媚的眼睛,眼波淡掃,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