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審聞聲一噎,人就像被戳破了的鞠球一樣垂喪地嘀咕:“父親如果曉得你我正打著常州糧商的主張,必定要給我一頓家法。”
身為常州通判親子,他來常州,內有郭允恭人脈支撐,外有糧船上所屯商貨,加上郭審脫手豪闊,言談風雅,短短數日,他就在常州各豪富商糧行處有了個不錯的申明。
現在的天子已不再是聽到三言兩語便被激得惱羞氣憤的黃口小兒。既有誌於做有道明君,趙禎又怎會放縱本身聽信禦史台一麵之詞?固然,太後在朝中的權勢盤根錯節,讓他顧忌掣肘,但是身為帝君,偏聽則暗。均衡之術何為,座下群臣何用,趙禎皆已諳熟於心。
郭審俊眉修目在看到舒窈行動的一刹時欣然伸展,旋即哈腰附耳,將統統籌算一五一十奉告幼妹。
“以工代賑。太後,此乃撫民良策。”
“九哥。”
“那……娘娘是想準了王相之言?”
她還那樣薄弱,那樣清臒,她本該是被世人寵在手心中的一朵嬌花,但是恰好腳底下要走的是一條風雨鏗鏘路。
廊下雨滴潺潺,常州城的氣候一如昔日,陰雨綿綿。
江南的水患就像是一方藥引,倒入在看似安靜沙鍋中,刹時湯汁滾沸,安寧不在。這鍋中諸多藥材,至此時方藥性儘顯,溫涼儘顯。
雙成站在舒窈身後,手捧著藥盞,偏頭費解地望向郭審,圓潤臉龐上儘是切磋與獵奇。
“愛卿有甚麼話,坐下說吧。”
真是個偶然風騷也惹人的怪胎。
“嗯?”
舒窈聽後噙笑掃了他一眼,曼聲輕語:“九哥少來亂來我。旁人不知,我可曉得,你放著豐月樓不去打理,孤身南下來到常州,多說也就不過能待了十數日。十數日時候,一萬多石的糧食,你能出完?”
她話音落地,久久不聞郭審迴應。待她昂首時,卻隻見郭審目露疼惜地看著她。
劉太後點頭,命人以步攆將他送回府邸。
王欽若年已老邁。三年為相生涯,似將他畢生精氣體力消磨殆儘,現在站在壽安宮中的大宋執宰,形銷骨立,孱羸不堪。
被她調侃的人似方纔回品過藥湯後味兒,刹時苦下臉,扭頭麵朝廊內,齜牙咧嘴告饒:“阿瑤,有冇有蜜餞?白水也行。我的天,你到底往裡加了甚麼?”
王欽若身形微微一滯,躬下腰,哀聲說道:“為常州二公辯論,必引禦史台爭論之波。今番北疆內亂未去,若再為水患所撼,臣恐大宋將西北奸人所乘。”
“那是天然。”郭審下頜一揚,毫不自謙道,“九哥又不是京中那等隻知吃喝的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