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殿到現在，這個自幼嬌生慣養，受儘無窮疼寵的郭家小女兒已堪堪跪了一個時候。一個時候中，太後未曾叫起，她也不能平身。

平生以來，他頭一次對她利用這麼峻厲的語氣。

膝下一向被她決計忽視的青石地磚的冰冷慢慢伸展，之前被她拋諸在腦後的驚駭和衝突漸次回籠。

舒窈抬頭望著他，對他一字一句，脈脈道：“小哥哥，你內心都明白的。我分開，郭家亦會分開。”

姚映記得那食盒翻開時，誘人橙香撲鼻而至，連剪摘處的枝葉都還綠油油朝氣盎然，橙果更是水靈靈惹人愛好。太後止不住悅然獎飾，直道郭氏兄妹格外故意。

舒窈拉下他的手，低著頭，當真地為他理平因一起疾行而弄出褶皺的天子服袖：“小哥哥，這事你就當何為麼也不曉得好不好？從今今後，你會在崇政殿，好好的聽政，好好的進學，對不對？”

趙禎望著她，聽她緩緩解釋：“食盒中錦橙乃是郭家自京外而來呈貢，查抄禁禦的宮人早已熟知此中關竅，他們對朝臣呈貢隻會心照不宣，不會一一翻檢。崇政殿的寺大家精一樣的人兒，樂得在小哥哥麵前表功邀賞，天然不敢細心查驗阿瑤所送禮品。算來算去，真正會對這份錦橙著意上心的，隻要小哥哥你一人。”

而郭家作為太後親信，往宮中送些奇怪東西，天然也是無可厚非。郭家九公子風騷落拓，饕行汴京，對鮮果美食又要求極高。被他mm郭舒窈呈貢的洞庭錦橙是由他專門托人從淮南路快馬運入京師，被裝在三個精雕的朱漆食盒中順次送往太後、官家和太妃處。

她聲音藐小，溫言溫語中帶著一絲難以發覺的不捨之情。

舒窈拂袖抬手，輕柔掩住他欲出口的話。趙禎垂下眸，看著她虛放在他唇前的白淨手掌，目光亮滅，如螢火晨星。

太後孃娘那道關於“河海鮮物不得禁禦”的懿旨下達時，她身在其側。那句“殺無赦”的殘暴嚴令下達時，她亦是聽在耳中。

趙禎瞪著她，眸底不無氣惱地嗔道：“莫非你就冇想過萬一不是朕第一個看到，而是旁人呢？如果換作旁人，將此事彙報給母後，你該如何辦？”

到時候，太後才朝堂的權勢會被長久性地扯開一個裂口，你就會在與太後孃孃的博弈中獲得一席喘氣之地。而我的家屬也會暫離風波之所。

對於這點，汴京宮人和京師的官吏們早已瞭然於胸，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