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迷惑並冇有持續。等車至府前,郭家在金城的宅邸便給了舒窈答案。那所七進七出的豪華院落,絢麗寂靜又帶著代北修建獨占的粗暴之風。它門前侯立致哀的不止有郭府故舊親朋,另有一排排應州府衙,金城府衙的大小官吏,乃至金城太守也在此中。
三十年宦海沉浮,去鄉離井,郭氏長房在都城朝堂調停,有權貴尊榮然酸楚自知;宗老親故們於金城伕役運營,甘心守駐。他們護祖宗應州遺威,服河東一方王化,成為長房在朝廷最聳峙不倒的背景。
北方初夏微涼,風習習刮過樹蔭,掀起舒窈孝衣的一角。舒窈側過臉,沉默垂眸,回望向祖母的陵墓:祖母跌宕平生,曆經五帝,最後歸宿在這裡。
舒窈聽話,斂衽低眉,悄悄走到郭嶺麵前。聲音軟緩對他施禮問安。
“謹言慎行,謹言慎行!老夫警告過你們多少次了?你們如何就是記不住?柴家是前朝皇族不假,尊玉麵子也不假。但這尊玉麵子是誰給的?官家給的,哪天官家如果主張一改,變卦了。那柴家就隻能跟南唐李重光一樣!”
“叔父,我……”
叮囑完舒窈炊事,郭嶺轉問向大侄子郭守璘:“前段時候你們來信說要給這丫頭訂婚?訂的誰家?誰做主議的親?到哪一步了?”
這就是人的葬禮。生前赫赫九重光榮,身後不過淡淡一抔黃土。
麵前的老者有與汴京出世人截然分歧的口音,官話從他嘴裡說出帶著北地特有的剛硬厚重。雖鏗鏘如鐵卻讓一起風塵的郭家世人刹時紅了眼眶。
叔祖的柺杖在敲擊了幾十下後,猝然停駐。
她的祖母,平生煌煌八十年,就如許跟著灰塵一點點袒護在墓室之下,再尋不到一絲陳跡。
郭允恭一下頓住,神采慘白,訥訥應了聲:“是。叔父經驗得是。侄兒……寫信就是。”
一場下葬,死者已矣。生者猶存。
他們這算到家了。
“甚麼?”郭嶺眉頭一下蹙緊,柺杖“咚”得敲上空中,轉盯郭允恭問,“你說一遍,你母親籌辦將你女人許配誰家?”
郭允恭倉猝站起家,看著郭嶺答覆:“叔父,為人子者,為人儘孝,自當侍死如生。兄好處理碎務本就在我之上,叔父這般決定侄兒未曾感覺那裡不當。”
郭嶺擺手打斷他:“算了。這事不怪你。要怪也隻能怪這幾年官家胡塗。幫襯沉科學甚麼“天書”、“吉祥”,胡亂折騰。政務不整,上行下效,京裡幾小我還記得太宗喪葬俗例?你有忽視,也在所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