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嬪眼中劃過一絲得意，忙掩了嘴唇，低聲嗬叱道：“開口，寧嬪也是你能非議的？！”但是這怒斥，溫溫吞吞的，底子毫無指責之意。

鹹福宮正殿中，主位懋嬪正坐在秋香色暗花緞條褥上，手執一管羊毫，司空見慣地謄寫著佛經。一筆筆寫就在染了醇厚迦南香氣味的生宣上，沙沙不斷，彷彿春蠶食桑。

朔日之夜，寒湛湛的夜覆蓋全部紫禁城，這個白日裡巍峨萬千的皇宮，現在也完整沉寂了下來。

乾冷的夜裹挾了初春的寒意，吼怒陣陣，半夜鼓聲沉悶響起，各宮各院連續落鎖，裡外殿門緊閉，連守夜的宮女寺人也都寂靜無聲。

啊，頭好疼，身上沉甸甸的，像是壓了十層棉被，又重又熱得慌，額頭上彷彿被蓋上了冰冷的帕子，但完整不敷以舒緩炎熱。

小柳子眸子一瞪：“姐姐的意義是，周太醫底子冇好好診治，隻是隨便對付？！”小柳子不由有些火大，“不是都說醫者父母心，這個姓周的老不死，真是殺千刀的！”

玉髓心道，懋嬪主子好歹是一宮主位，哪怕失了寵，周太醫也不敢怠慢，可東偏殿那位……一個無子無寵的病弱老朱紫，周太醫那裡看在眼裡？這周太醫半月前給姚朱紫開了一副治風寒的藥，便不再理睬，東偏殿一向照方抓藥，卻總不見好，跟著氣候愈冷，這風寒之症倒是愈發重了。姚朱紫身邊的素雨倒是極忠心，又與她沾親帶故，故而連夜塞了銀子，求她在懋嬪跟前說個好話。

懋嬪長長歎了口氣，“那就還去請周太醫過來一趟，就說之前開的藥不見好，勞他操心，再換一副藥。”

被一語戳穿的玉髓一點不慌亂，賠笑著道：“硨磲姐姐哪兒的話，我不過是瞧著姚朱紫實在病得不幸，這才幫著遞了話。”

千恩萬謝送走了周太醫，寺人小柳子卻發明素雨的神采有些不太對勁，“素雨姐姐，這藥方有甚麼不當嗎？”

玉髓心底悄悄鬆了一口氣，自家主子長年禮佛，是宮中交口陳讚的和藹人兒，是以即便有不歡暢了，發作的也隻會是狐假虎威的硨磲。玉髓忙磕了頭，麻溜說：“回主子的話，東偏殿的姚朱紫病得愈發重了，想求您給換個太醫。”說罷，玉髓嚴峻地捏了捏袖子裡剛得的銀錁子。

硨磲忙恭維道：“主子賢明，主子免得了。”

裡頭那半舊不新的玉色紗帳中，是一張燒地通紅的臉，一雙神魂迷離的杏眼。

懋嬪手上的筆頓了頓，眉頭蹙了蹙。

這是……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