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翻看了一夜的檀卷,多少會感到有些怠倦。
秋風捲著枯葉撲進大殿,供桌上的長明燈忽明忽暗。
而俄然打斷案件的偵破,不過是因為此案鋒芒所指,或許與他有甚麼乾係。
最刺目標是心口插著的桃木符——三寸長的蓮瓣紋路間嵌著硃砂寫的“真空故鄉,無生父母。”
“凶手用牛毛針封住風府穴致其假死,待門窗反鎖後,毒針隨氣血運行刺破心脈。”他俄然靠近香案上七寶香爐,爐灰中幾點硃紅碎屑正在晨光裡閃動。
老廟祝許是上了年紀,又見血,一時候有些恍忽,彷彿冇有聽到趙班頭的話。
一陣風掠過殿前銅鈴,驚起一串刺耳的叮噹聲。
“再不走,我讓人拖著你走。”趙班頭鐵鉗般的手掌扣住老廟祝後頸,繡春刀鞘“噹啷“砸在青磚上:“老醃貨,還要爺爺請你麼?”刀刃出鞘三寸寒光凜冽,映得老廟祝臉上溝壑都在抽搐。
周墨白神采煞白。嚴樓已翻開蒲團,暴露底下用香灰畫的蓮花圖讖——邊沿處卻有幾道鞋底掠過的拖痕。
“你是說這不是白蓮教殺人?”周墨白的聲音驀地發顫。
“大人饒命!“老廟祝抖如篩糠,“昨夜有人給老朽二十兩銀子,說是今晨咬定是白蓮顯聖......”
這少年名叫硯青,是縣裡安排專門服侍嚴樓的。
這大明宦海的黑幕,竟與千年後的罪案如此類似。
硯青搬來的樟木箱裡碼著半人高文卷,最上層攤開的驗屍格目墨跡未乾:“嘉靖四十年八月初九,新安江浮屍案,死者右臂烙蓮斑紋......”
皂色短打的少年捧著銅盆撞進門來,盆沿水珠濺在嚴樓月紅色直裰下襬。
周墨白疾步上前要審,卻被嚴樓攔住:“大人,真正要揪的,是能打仗到縣衙祭奠賬簿的人。”他從袖中抖出一張黃紙,恰是晨間在縣衙案頭髮明的祭奠銀兩批文。
灰布鞋剛沾地便踉蹌兩步,鞋幫處簌簌落下細灰,在晨光裡拖出兩道蛇行陳跡。
城隍廟飛簷上的鴟吻在秋陽下泛著寒光,嚴樓跨過朱漆門檻時,濃厚的檀香混著血腥氣劈麵而來,血沿著青石地磚裂縫蜿蜒,在燭火映照下泛著詭異的紫,死者抬頭倒在香案前。
嚴樓最後望了一眼殿中搖擺的幡帳,香爐裡的硃砂碎屑正在晨光中泛著詭豔的光,像極了赤色朝霞。
嚴樓單膝點地,指尖懸在屍身鼻前一寸愣住,這個行動讓周墨白瞳孔微縮——之前這師爺倒是很少親身驗看屍身。
“嚴師爺!”
“三年來城隍廟補葺用銀七百兩,但東配殿梁木蟲蛀嚴峻,這筆銀子究竟進了誰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