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虎快步走到床邊,俯下身去,用力從床底拖出底下暗格,跟著一陣沉悶聲響,半匣官銀在黴爛的碎布裡泛著寒光,銀錠底部的“景泰三年浙庫“戳記清楚可辨。
茅舍前的泥地上橫著六具焦屍,最小的那具伸直如蝦,焦黑的繈褓裡暴露半截青紫手臂。
“派人去查查這個仁和堂,不要透露你們的身份。”他在齊虎耳邊叮嚀道。
齊虎正要靠近細聞,嚴樓已抖開圖紙對著朝陽,黴斑在強光下顯出水漬表麵,竟是幅殘破的海防圖!
“浙江按察司的舊吏,人稱老鄭,五年前辭了官。”齊虎從懷中取出卷宗,“說是回籍奉侍老母,但......”
嚴樓拈起一枚銀錠,指腹摩挲著邊沿的齒痕:“景泰年的庫銀,客歲工部盤點太堆棧時發明完善三千兩。”
齊虎握刀的手青筋暴起:“連三月大的嬰孩都......”
“大人請看。”
“哢嚓。“
嚴樓就著氣窗漏進的月光細看,紙條邊沿沾著幾粒晶瑩之物,血字“十二”的撇捺間粘著幾粒晶鹽。
嚴樓用匕首挑開女屍胸前的炭化衣料,皮下脂肪熔成的蠟油裡嵌著粒金砂——這是倭國甲州金礦特有的雜質。
晨霧如同輕紗,在江麵上緩緩飄散,嚴樓一襲黑衣,身姿矗立的策馬立於江堤之上,鹹澀的江風吼怒而來,肆意卷著從上遊漂來的船板碎屑,打在他剛毅的麵龐上。
他望著東南邊模糊的船影,俄然想起潮汐圖上的“巽位”——恰是海軍瞭望塔的盲區。
嚴樓蹲身細看,長命鎖後背鏨刻的“百毒不侵”四字已被血汙滲入。
嚴樓淺嚐了一口,鹹澀中帶著一股魚腥味,竟是海鹽!
他指尖掠過鎖鏈斷口——平整如鏡,非利器不能為。
齊虎猛地一拍腦門,“對了,大人,我們查這個老鄭的時候,確切探聽到,他有傳屍癆,常常去城裡一家名叫仁和堂的藥鋪抓藥。”
“每月十二,百石粗鹽自寧波港出,走漕船運往......”影象中的賬冊條目在腦海閃過,嚴樓抓起驗屍刀劃開陳延年的囚衣,肋下鮮明有道新奇鞭痕——傷口的鹽漬結晶在燭火下泛著幽藍。
戚繼光的親兵齊虎立在村口老槐樹下,鐵甲上凝著夜露,神采比霧靄更陰沉。
密探遞上一張沾血的麻布片,“陳延年臨死前用指甲在糞桶邊刻字,這是被獄卒沖刷前拓印的。”
“這是第幾戶人家?”嚴樓麵色凝重地問道。
“驗過屍了?”
“巽位東南......”他喃喃自語,俄然將圖紙靠近鼻尖,“苦杏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