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夫!"劉春梅的尖叫聲混著瓦片碎裂聲傳來,"西曬場的三七全泡湯了!"
當第一把車前草混著馬齒莧扔進陶罐時,陳誌願者舉著應急燈的手晃了晃。
顧長哥指尖銀針在妊婦足踝三陰交穴輕顫,餘光瞥見陳雨桐後頸被雨水泡得發紅的擦傷。
"吳家十七口都在縣城安設點等你!"大伯沙啞的煙嗓刺破雨幕,"你非要當活菩薩,就彆認我們老吳家!"陳雨桐俄然狠惡咳嗽起來,沾著血絲的唾液濺在搶救箱紅十字標記上。
後腰的刺痛俄然減輕,他踉蹌著扶住曬藥場的石磨。
陳雨桐俄然抓住他手腕,體溫透過濕透的袖管傳來:"十二點鐘方向,岩縫裡有丹蔘!"她說話時撥出的白霧凝在顧長哥鏡片上,恍惚了峻峭的崖壁。
顧長哥低頭清算藥箱,耳背在篝火映照下泛著可疑的紅暈。
"讓開!"李隊長的吼聲炸響在雨幕裡。
顧長哥趟過齊腰深的泥水時,瞥見浮屍般漂著的紅燈籠,那些描金的"囍"字正在泥漿裡退色。
腐葉的腥氣混著某種陌生的鐵鏽味鑽入鼻腔,遠處被雷擊斷的枯樹後閃過兩點幽光。
陳誌願者摸向震驚的衣兜,手機螢幕上"母親"二字在雨夜裡明顯滅滅。
劉春梅俄然擠到顧長哥身側,迷彩服袖口蹭過他耳廓:"顧大夫,你脖子前麵有蜱蟲。"她帶著厚繭的指尖劃過他後頸皮膚,驚得顧長哥手肘撞翻盛著艾絨的陶碗。
這個三小時前還在罵罵咧咧的男人俄然噤聲——火辣辣的刺痛感竟被某種清冷的麻癢代替,就像小時候跌進曬暖的乾草堆。
她摸到口袋裡硬糖——那是今早哄受傷孩童時剩下的——糖紙上的卡通兔子早被雨水泡得臉孔恍惚。
祠堂外被沖毀的野葛根叢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他抓起兵工鏟時,掌心被鐵鏽劃出藐小的血痕。
陳雨桐望著他們交疊的影子在班駁牆麵上搖擺,俄然把剩下的半塊硬糖咬得粉碎。
祠堂天井裡,被沖毀的籬笆上纏著幾叢野葛根,濕漉漉的蒲公英正在磚縫間搖擺。
"按住他!"顧長哥低喝一聲,將搗爛的蓖麻葉拍在獵戶老張的傷口上。
這棵樹客歲還掛著他們曬藥用的竹匾,現在卻如同被剝去衣衫的老者,在大水中顫抖著佝僂的脊背。
昨夜婚宴的玫瑰酥還卡在瓦縫間,現在已被雨水泡成慘白的絮狀物。
顧長哥的銀針盒在掌心硌出紅印。
"酒精告罄,縫合線隻剩三包。"趙護士翻開染血的紗布,不鏽鋼托盤裡躺著半截生鏽的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