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的暮春飄著細雪,寒意滲進項羽的甲冑裂縫。他握著玉圭的手指樞紐發白,死死盯著輿圖上 “義帝徙郴縣” 的硃砂講明,玉圭在 “長沙” 二字上劃出深深的痕。窗外,義帝熊心的車駕已解纜三日,車輿上的楚鳳旗被北風吹得倒卷,像極了當年郢都被秦軍攻破時的慘狀。項羽喉頭轉動,想起懷王之約 “先入關中者王之”,這個牧羊少年日趨清脆的標語,就像一根毒刺,紮在他的霸主之夢中。“上遊之地?不過是個藉口。” 他對著空蕩蕩的營帳嘲笑,聲音在帳中迴盪,驚起棲息在梁上的玄鳥。
漢元年的關中平原,劉邦站在廢丘城下,背後是蕭何從巴蜀運來堆積如山的糧草。他望著章邯的雍軍壁壘,耳邊傳來士卒們傳唱的 “楚雖三戶” 民謠,嘴角勾起一抹不易發覺的淺笑。鴻門宴上的玉玦之兆彷彿還在麵前,而他早已將 “約法三章” 深深切在秦地百姓的心中。“項王北擊齊,此天予我時也。” 他對韓信低聲笑道,指尖劃過輿圖上的陳倉古道,那邊,樊噲的士卒正趁著夜色悄悄修複棧道,正如他在彭城埋下的細作,正一步步編織著項羽的惡夢。
項羽的分封製,成為後代盤據者的首要鏡鑒。曹操 “挾天子以令諸侯”、李淵 “尊隋恭帝”,這些戰略都在必然程度上製止了重蹈 “弑主失心” 的覆轍。而劉邦 “還定三秦” 的戰略,初創了 “據關中以製天下” 的帝王術,被漢唐等王朝奉為圭臬,對中國當代政治格式產生了深遠影響。
此時的項羽,正站在臨淄城外,看著熊熊燃燒的大火吞噬田榮的降卒。蕭公角兵敗的軍報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彭越在梁地的背叛像根毒刺,紮在楚地的腰眼上。張良的手劄讓他嘲笑出聲:“漢王欲得關中,踐約即止。” 他想起鴻門宴上劉邦謙虛的模樣,誤覺得這個沛縣亭長畢竟不敢東進。卻冇發覺信中 “齊趙滅楚” 的謊話,正將他的雄師一步步拖入齊地的泥潭。“九江王布稱疾?” 他怒不成遏,捏碎手中的玉杯,酒液在 “霸王” 印璽上蜿蜒,如同他逐步破裂的霸主夢。
臨淄城內,田榮盯動手中破裂的膠東王印璽,印紐上的楚鳳紋劃破了掌心,鮮血一滴滴落在青磚地上。作為齊地根深蒂固的舊貴族,他見證過齊國的光輝,也親曆了樂毅破齊的熱誠。現在,看著項羽將親信田都、田安封為齊王,卻把真正的齊王田市徙往瘠薄的膠東,積存多年的氣憤如火山噴發。“項羽為天下宰,不平!” 他對著城牆吼怒,聲音震得城樓上的箭樓都微微發顫,城牆磚縫裡還嵌著當年樂毅破齊時的箭簇,彷彿也在訴說著齊國的屈辱。當田市畏縮著前去膠東,田榮的思路回到項梁渡江之時,當時項梁承諾複立楚王後,會還齊地安寧,可現在,楚鳳的翅膀,畢竟冇能遮住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