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至中流,項羽俄然收劍,望著江心漂泊的玄鳥紋碎片,低聲道:“父親,你的仇,孩兒本日便開端報了。” 江風掀起他的衣衿,暴露內裡繡著的楚鳳,那鳳首正對著西方,如同要啄向鹹陽的玄鳥巢。項梁閉上眼,彷彿又瞥見父親在蘄南的疆場上,血染紅了楚鳳旗,卻讓鳳凰在烈火中重生。
“留一人報信。” 項梁撿起殷通的印綬,扯下玄鳥紋的綬帶,“奉告鹹陽,項燕之孫項羽,本日起,要讓玄鳥旗倒插楚地!” 他回身對吳中豪傑拱手,袖中暴露半幅楚鳳紋的袖裡,“諸公可還記得,楚懷王客死鹹陽時,郢都的哭聲?本日起兵,非為項氏,為我大楚千萬子民!” 世人轟然應諾,卻無人重視他掌心的血 —— 那是剛纔撿印綬時,被玄鳥的銅喙劃破的。
項梁站在船頭,望著侄子在船麵上舞劍,劍風吼怒,竟蓋過了江水的吼怒。他曉得,火線是九死平生的疆場,但楚鳳既已振翅,便再無轉頭之路。正如父親項燕臨終前說的:“楚地的鳳凰,是燒不儘的。” 現在,他俄然想起項羽幼年問過的話:“叔父,玄鳥和鳳鳥,誰更短長?” 現在他終究明白,玄鳥雖強,卻輸在冇有民氣的羽翼;鳳鳥雖美,卻需求千萬楚人的鮮血來豢養。
後堂裡,母親正在補綴他的戰衣,銀針穿過布料的聲音像楚地的巫歌:“項氏世世將家,項燕將軍當年在蘄南,讓秦軍血流成河。” 她俄然昂首,眼中閃過淚光,“你父親臨刑前,曾在獄中見過項梁,說他腰間掛著項燕的斷劍。” 陳嬰點頭,想起項梁渡江時的八千後輩兵,大家衣甲下都繡著隱冇的楚鳳,那是楚人在秦律下偷藏了二十年的圖騰。
會稽郡的梅雨淅淅瀝瀝下了整月,青石板路上的青苔被踩得發亮,映著秦始天子巡遊的旗號在風中招展。項梁站在驛館二樓,手中的青銅酒爵俄然一顫,酒液潑在窗台上,在玄鳥紋的窗欞上畫出傾斜的陳跡。樓下的項羽握著劍柄,二十四歲的身軀比平常楚人高出半個頭,目光死死盯著江心那艘繡滿玄鳥的龍舟,俄然低聲道:“叔父,彼可取而代也。”
回想如潮流般湧來。項梁記得,項羽九歲那年,隨他在櫟陽獄中見過秦吏的玄鳥印信。小小的孩童盯著獄卒腰間的印綬,俄然問:“叔父,為甚麼楚人要向玄鳥低頭?” 當時他隻能捂住孩子的嘴,現在這雙曾被秦吏鞭打的手,正按期近將掀起血雨腥風的劍柄上。“書足以記名姓罷了。” 項羽甩開他的手,聲音裡帶著少年的狂傲,“劍一人敵,不敷學,學萬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