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獄的刑訊聲穿透三層宮牆時,胡亥正在教寵妃刻玄鳥紋。十六歲的麗妃握著刻刀的手不斷顫栗,在竹簡上劃出傾斜的鳥喙,倒像極了趙國的龍紋。趙高捧著染血的竹簡突入,簡上列著諸公子的 “罪名”,墨字間浸著暗紅的指印 —— 那是用六國貴族的血混著鬆煙磨的墨。“陛下,” 他的袍角沾著杜縣的泥土,那邊的法場剛處決了胡亥的六個兄長,“六公子已伏法,唯有將閭兄弟……” 胡亥的刻刀俄然劃破指尖,血珠滴在未完成的玄鳥眼睛上,將鳥瞳染成詭異的赤紅。“他們不是說本身無罪嗎?” 他盯著竹簡上 “不臣” 二字,俄然想起三年前,將閭在始天子靈前摔碎的那隻玄鳥玉爵。
阿房宮的工地上,刑徒們停動手中的鑿子,看著遠處的義兵旗號。一個曾在琅邪台刻石的老石工,撿起胡亥刻壞的玄鳥浮凋零片,俄然發明鳥翼的裂縫,竟與始天子陵地宮的裂縫一模一樣。裂縫中,模糊可見當年始天子埋下的匈奴頭髮 —— 那是蒙恬北擊匈奴的戰利品,現在卻被義兵的火把映成赤色。“本來玄鳥真的墜地了,” 他將殘片扔進火坑,火星濺在未完成的阿房宮飛簷上,“就讓這把火,燒了這虛妄的帝國吧。”
汗青的灰塵落定,胡亥的聖旨早已泛黃,趙高的機謀成了史乘上的幾行小字。但每當秋風掠過酈山陵,仍能聞聲玄鳥的哀鳴 —— 那是胡亥在望夷宮自刎前的感喟,“願與老婆為黔黎,比諸公子” 的要求,混著將閭兄弟血濺玄鳥浮雕的控告,陳勝篝火中 “貴爵將相寧有種乎” 的號令。曾經展翅吞六合的玄鳥,畢竟墜落在權力的絞肉機中,隻留下滿地破裂的羽毛:始天子的刻石在義兵的火把中崩裂,阿房宮的飛簷在大火中坍塌,連酈山陵的玄鳥浮雕,也在光陰中班駁 —— 唯有阿誰 “墜地” 的刹時,成了大秦帝國最後的註腳,在汗青的長空中,迴盪著一聲悠長的啼鳴,那是舊期間的閉幕,也是新期間的開端。
趙高升任郎中令的敕令,在秦簡中被記為 “趙高,趙之冷淡宗室”,這行小字像根細針紮在胡亥的內心。他想起趙高教他寫 “朕” 字時,筆尖老是無認識地方向左邊 —— 那是趙國筆墨的風俗。當趙高在鹹陽獄發明 “五刑”,用的是趙地的青銅刑具,每一道刻痕都精準避開致命處,讓受刑者在劇痛中苟活 —— 這與始天子當年 “刑過不避大臣” 的鐵血分歧,清楚帶著貓戲老鼠的惡毒。某個深夜,胡亥偷翻趙高的文籍,發明此中一本《趙政書》,內裡竟稱始天子為 “趙政”,而非 “秦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