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的風穿過函穀關，吹肇端天子的冕旒，卻吹不散他刻在青銅上的詔令。從王賁的水攻到王翦的堅毅，從尉繚的冷眼到李斯的長策，秦人用鐵血與智謀織就的同一藍圖，終究在始天子的筆下成為永久。當他寫下 “始天子” 三字，當玄鳥旗代替六國的圖騰，一個讓後代顫抖的帝國，已在黃河的濤聲中，在五德的循環裡，展開了它烏黑如夜卻又光芒萬丈的翅膀。

二十六年的鹹陽宮，齊王建的玉冠在青銅燈下黯然失容。這位曾與秦連橫四十年的君主，現在穿戴素衣跪在丹墀下，冠帶間還彆著後勝送來的秦國金餅。“寡人與陛下約為‘東帝西帝’，” 他的聲音比臨淄的雪更冷，“為何終成階下囚？” 秦王政撫著案頭的九州圖，圖上的齊地剛被王賁的雄師踏平，笑道：“東帝西帝終是浮名，寡人隻要實實在在的郡縣。”

秦王政巡查郢陳時，車駕碾過楚國的青銅戈頭。三年前昌平君在此反秦，現在荊地的稻田裡還埋著項燕的殘旗。他望著陳地百姓跪在道旁，服飾上的鳳鳥紋已被玄鳥刺繡覆蓋，俄然想起王翦的密報：“項燕立昌平君為荊王，不過是借羋氏血脈皋牢民氣。” 手指劃過車軾上的 “秦” 字銘文，他笑了 —— 當年昌平君在鹹陽宮與他共飲，袖口繡的也是玄鳥，現在卻成了反秦的旗號，公然楚人畢竟信鳳不信鳥。

始天子夜觀星象，瞥見熒惑星墜於鹹陽東。太卜令捧著龜甲跪地：“周為火德，秦當水德，正應‘水克火’之象。” 他摸著玄色的冕旒，想起呂不韋的《呂氏春秋》曾言 “五帝各主一德”，現在卻親手將其付之一炬 —— 隻要完整抹去舊德，玄鳥才氣在水德的大水中長生。“朝賀以十月朔，衣服尚黑，” 他對著鹹陽城的萬家燈火，“讓天下人曉得，秦人的天命不在周室的火，而在隴右的水。”

“荊地五千裡，項燕聚兵四十萬，” 王翦接過秦王親遞的玉爵，酒液映著對方眼中的血絲，“非六十萬雄師不成破。” 廷尉李斯曾勸 “老將軍過分慎重”，但他曉得，昌平君振臂一呼，楚地的老氏族便如野草複活。當秦軍屯兵陳南，他讓兵士每日在營中投石、跳遠，暗中派蒙武率海軍繞後，恰如當年白起在長平拖垮趙括 —— 楚人尚武，但耐不住秦人用時候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