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的韓原大地，秋風吹得旗號獵獵。穆公穿戴意味天命的玄鳥紋鎧甲，甲片之間繫著野人送的紅繩 —— 那是他們用編筐的麻線染成，說是能避箭。他帶著丕豹的前鋒軍隊衝殺時，俄然瞥見晉惠公的戰車正在追逐秦軍的糧草車，車轅上拴著當年他送給夷吾的玄鳥旗，現在已沾滿泥汙。“夷吾這小子，公然貪小便宜。” 穆公嘲笑一聲，拍馬追了上去，二十騎精銳緊隨厥後。

穆公得知動靜後，氣得摔了三個酒罈，卻在百裡奚的勸說下垂垂沉著：“子圉鼠目寸光，重耳纔是成大事者。” 他派使者去楚國驅逐重耳時，特地選了十二輛裝潢著玄鳥紋的戰車，每輛車都載著秦國的珍寶和文籍。重耳來到秦國時，正逢秋雨綿綿，他穿戴陳舊的衣裳，草鞋上沾滿泥漿，卻在見到穆公時挺直腰板：“重耳逃亡十九年，本日得見君上，如枯木逢春。”

孟明視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鄭軍旗號，俄然想起解纜前父親百裡奚的話：“千裡奔襲，後勤難繼，晉人必在險處設伏。” 他轉頭對西乞術說：“鄭人已有防備，不如滅了滑國，也算給君上一個交代。” 滑國事晉國的邊邑，城牆隻要一人高，秦軍不到半日便破了城。但他們不曉得，晉文公的葬禮正在絳都停止，太子襄公已在崤山的峽穀裡佈下天羅地網，滾木礌石上還刻著 “秦賊必誅” 的血字。

二十五年，周襄王被弟弟帶趕到鄭國，派人向秦晉求援。穆公親身率軍東進，路過洛邑時，特地去拜見了周王室的太廟。看著殿中班駁的壁畫，畫著武王伐紂時秦人先祖駕車衝鋒的場景，他對身邊的百裡奚說：“當年我們先祖為周王室駕車，現在我們為周王保駕，也算葉落歸根。” 當週襄王重新坐上王位時，要賜給他京畿之地，穆公卻推讓了：“秦人生於西陲，守好河西之地足矣，天子的恩德，記在內心便好。”

至於穆公開釋晉惠公，傳統觀點以為是受周天子和穆姬的影響，但連絡秦國的擴大計謀，這更能夠是穆公的政治算計。當時秦國尚未完整消化河西之地，若殺夷吾，晉國必立重耳，而重耳與秦締盟更合適秦國好處。正如百裡奚所說：“讓晉國保持內鬨，比讓它同一更無益於秦國東進。”

當秦軍的戰馬踏上晉軍鋪設的碎石路時，孟明視聞聲頭頂傳來烏鴉的叫聲。他昂首望去，隻見峽穀兩側的山崖上站滿晉軍，鎧甲在陽光下連成一片銀牆。“不好！” 他剛喊出半句，滾木礌石便如暴雨般落下，秦軍的戰馬吃驚疾走，相互踩踏。孟明視的戰車被一塊巨石擊中，車輪當場碎裂，他被甩退路邊的深溝，額角的血順著睫毛滴落，恍惚了視野。恍忽間，他想起解纜時父親和蹇叔的哭聲 —— 那不是為兒子送行，而是為秦軍送葬，“肴厄必敗” 的預言，現在正在他耳邊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