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意義?楊無端瞪著天子陛下的背影,如果目光是劍,恨不得就在那上麵捅出兩個洞穴:“承……承陛下錯愛……臣惶恐泣零……但臣早有婚約,人無信不立……”
半敞的南窗外透出去一陣風,天子的背心被風吹得有些涼,他又向後靠了靠,在窗扇投下的暗影中眯起眼睛狠狠地盯住楊無端。可惜楊無端看不到,那目光與百裡昕真有幾分類似,都像是猛獸偶然間發明瞭強大無依的小植物,或許它還不餓,或者它需求點文娛,因而先悄悄地、慵懶地藏起爪子。
娶公主和考進士一樣是必死的欺君之罪,數罪併罰也不過是死,她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可也不能毀了彆的女人一輩子。以及,端朝外戚不得乾政,她要娶了公主,今後後便歸入坐吃等死的末支皇族,彆提政治抱負了,連個七品小縣令都當不了!
因為空間極大,書房內的陳列又未幾,南麵那一排窗戶便非常顯眼,楊無端設想白日裡晴空方好,開窗頂風接光,倒是一派令人胸懷廣漠的好景色。
特彆是現在,她穿戴新科榜眼的緋紅羅衣立在暖黃色的燭光中,置身於人間最大的名利場斑斕堆,一眼看去卻隻感覺她膚色膩白、眉眼清秀不足,整小我仍像是僅用水墨的吵嘴二色勾畫而出,涓滴不沾出世的炊火氣。
那位暴殄天物的懷疑人正站在南麵的窗前,以右邊對著她,穿戴一襲團領的明黃色龍袍,外頭彷彿還籠著一層紗,燭光下霧濛濛的也看不太細心。天子長著一張稍嫌女性化的臉,邊幅比楊無端設想中更漂亮,並且並不像楊小康,不,百裡昕。
那和田玉筆架缺了個角,生生把一座高山削掉半邊,楊無端瞧著心疼不已,暗恨暴殄天物。
不過那是白日裡,夜晚照明前提有限,如許闊大的書房就顯得有些華侈,楊無端目力所及,整間書房都被高凹凸低的燭台包抄著,大大小小的燭火將房間照得透明,卻又帶有一絲不定的搖擺,燭淚寂靜且遲緩地由高而低滴下來。
楚巨才?他不是舊黨的人嗎?楊無端驚奇地偷瞄了天子一眼,卻見他的臉隱在暗影中。她愁悶地想,當代人真是把這招自帶暗影打碼玩得入迷入化啊……
天子又眯了眯眼,回身望天玄色深處,遠處的宮殿高閣之上點著了燈,黑暗中那燈光像是孤傲無依地漂泊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