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十五那天,宋家廚子烤好了小仆人點的月餅,蒸了半簍螃蟹,又殺豬宰羊,備辦下滿滿一席北直隸口味的大菜。
桓淩忙也起了身,笑著說:“我將要到府裡任通判,這些將來也是我分內之事,有甚麼可謝的?倒是我要先謝過三弟情願教我這些實務。”
桓淩遐想起當年宋時弄了一院子薄荷水摻著腥味的草藥汁熏蟲子的故事,笑意不知不覺從眼底瀉出,說道:“我還記得本來三弟合我同住一個院子時,試製殺蟲藥,天井中灑遍藥水,家裡就是如許潔淨清冷。現在這福建知縣衙門也是一樣藥香浮動,不聞蟲聲,倒合重回到我們小的時候一樣,亦不必思鄉了。”
桓淩也彷彿忘了本身被熏得求他少灑點藥水的痛苦,跟著宋縣令一塊兒誇:“這才見他體貼人。我想那醉蟹是酒醃的,酒又傷身,蟹裡如有蟲時也傷害,再好吃又有何益?父執該聽時官兒的話,為家人與治下百姓保重身子。”
宋時這幾天請他算清淤挖出的土方,雇力夫的賦稅,給哀鴻翻修屋子的土石、木料用量……他的效力實在太高了,堪比一個計算器――計算器都得人列出公式,按著數字加減乘除出成果,桓小師兄本身就一手包辦,直接給答案了!
中秋節當然得吃月餅。
提到“立室”二字,院裡俄然靜了靜。宋時忙站起來打圓場:“我這字獲得跟竹林七賢之一的向子期一樣,說不得將來也能和他一樣當個流芳百世的隱逸名流呢。”
桓淩雖是京裡人,但北京離保定又不遠,口味也差未幾。宋家這一桌櫻桃肉、燉乾肘、東坡肉、火燒羊肉、八寶釀鴨子……倒比水患裡李行頭經心做的百合燕窩、魷魚卷、香糟魚、蝦圓、清蒸淡菜之類看著就順口。
宋時坐鄙人首,給父母和桓淩斟酒佈菜,老誠懇實聽著父親冒充抱怨他,桓師兄光亮正大地嘉獎他。但是聽著聽著,俄然覺著桓師兄要漲輩分――如何就一口一個地叫上時官兒了?
‘子期’這個字是他捐監以後本身起的,不過黌舍朋友們叫慣了宋兄、宋賢弟,父母還拿他當孩子叫奶名,桓淩也寧肯一口一個三弟,還冇人正式稱過他的字。
那王家仆人祖上是個致仕歸鄉的中書,子孫也有幾個讀書招考的生員,又仗著祖父遺澤,竟運營成了一地豪強。他們向佃農收五成租,到交稅時卻又各式拖賴,不給縣衙交銀糧。因他有功名,又有宦海上的情麵,疇前幾任縣令對他們毫無體例,隻能苦苦追比裡長糧長,鬨得百姓們收糧後普通落不到本技藝裡,卻還要進衙挨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