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園咬著嘴唇，指著那“休書”，顫聲問：“那這血跡是如何回事？四十脊杖，武大才方纔被打板子，恐怕是受不住……相煩大哥去處知縣……”

嗤的一聲輕響，一柄剔骨尖刀擦著玳安的兩根手指頭縫插`進桌麵，直冇至柄。十幾小我同時尖叫起來。玳安白眼一翻，嚇暈了。

李媽媽賠笑道：“那裡的話！大官人……”

“我看不然，那西門慶要撈他姘`頭，還不是……”

那牢子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給她來點真格的，她還當他是紙糊的觀音像呢！

既然看不上花轎紅燭，既然不肯意從正門進他西門家，那麼今後就隻能走偏門。眼下淪為階下囚，出息懸於人手的滋味如何？抄家抄出的錦帕、寶釵、金戒指――那是本來給她的聘禮――現在又回到了他西門慶手裡。這時候在買她進門，相稱於收留一個賤籍奴婢，職位和妾天壤之彆；他愛打打愛罵罵，不歡暢了還能夠威脅賣掉――當然，他是不會真把她賣掉的，畢竟另有那麼久的情分呢！

“罪人之妻潘氏，按律責令休棄，發送官賣，所得錢物入庫。潘氏看好了，這休書上已印了武大的指模，今後你倆再無乾係。至於此後花落誰家，嘿嘿，看你造化嘍。傳聞麗春院的虔婆正籌算多招幾個女人呢，哈哈哈！”

潘小園感覺本身在做夢，絲絲縷縷的怪誕感，彷彿柔嫩的鞭子拂在後脖頸上，讓她想咯咯咯的笑。本身朝思暮想的“和離”，竟然，是以這個彆例實現的？

今後與阿誰矮小、醜惡、笨拙、鄙陋的男人再無乾係……

“喂，傳聞冇，這是紫石街武大郎的渾家，她家男人――嘿，老姐姐你出去得早，怕是不認得這個武大郎……”

那見過武大的女犯朝潘小園不懷美意地睨了一眼，放低了聲音，奧秘兮兮地說：“實在啊，我聽那來送飯的牢子說，那底子就是這小娘子跟西門慶勾搭成奸，深思著如何撤除這個矮子。西門慶家裡是開生藥鋪的，砒`霜天然輕易得；再由他娘子吹吹枕邊風，教唆武大去做傻事……”

一張皺巴巴的紙擲到她麵前。紙是白的，但鋪滿了刺目標暗紅色血跡，洇透了玄色的墨。那上麵一筆一劃地寫著之乎者也的套話，甚麼“重罪”“休書”“任從再醮”，角落裡一個歪歪扭扭的指模。除了武大，全部陽穀縣冇人有這麼短粗畸形的手。

她不想睜眼，摸索到了一床被褥，倒頭就睡了下去，真想就此一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