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藍田碧玉。祖母最喜月季,這花是祖父生前千方百計為祖母尋來的奇怪種類。母親曾經交代過阿遠,祖父祖母鶼鰈情深,這花便是祖父對祖母的心。娘說過,人間珍寶萬千,都不及祖母院裡這叢藍田碧玉。所謂金玉有價,一心難求。”俞眉遠聲音還帶著點哽咽,吐字卻非常清楚。
“哼!”杜老太太冷哼一聲,剜了眼右首邊坐的第一人。
“暖意閣,與阿初同住。”孫嘉惠回道。
“一個姨娘,也來興風作浪!老邁媳婦,你如何管的後宅?連個姨娘都治不住?”杜老太太胸口起伏不竭,氣味跟焦短促,嚇得桑南從速命人去取了救心丹等藥來備著。
隻服這點孝,便宜她們了!不過算了,來日方長。
俞眉遠目光掃過她指間戴的翡翠戒指,回身又朝錢寶兒福身,道:“二嬸。”
“好好好,你們做這些缺德事兒的時候,都拿我當箭使了,我竟不知本身成了那枉顧禮法、不忠不孝的無知婦人!”杜老太太氣得急了,一掃手將案上青瓷茶碗打落。
俞眉初……俞府庶出的長女,她的大姐。
俞眉遠昂首時方看清了這時候的孫嘉惠。
俞家的每一步,都走在徐言孃的心尖,如血刃劃過。
一席話說得錢寶兒一時候無話可對,滿屋的人也未猜想六歲的孩子能說出這番話,皆訝然不已,又聽到她一再提及生母,早被人拋到腦後的徐言娘忽被記起。
俞眉遠挺直了背,仍舊抿著唇。
這孫嘉惠瓜子臉龐頎長的眼,像籠著團清霧,頭上的髮髻綰得規端方矩,戴著珍珠抹額與鑲著紅寶石的華勝,端方裡添了絲嬌媚。她生得不算美,勝在氣質婉約,一張臉看著比實際春秋要小,斯斯文文,很有大師閨秀的風采。
“阿遠,快起來,來這坐著。祖母曉得你委曲,轉頭定饒不了那趙氏。”老太太把怒一收,拍著榻邊的位置朝俞眉遠心疼道。
“媳婦的錯。”孫嘉惠此時不敢辯白,隻能跪在她跟前低頭聽訓。
六歲的孩子說出如許的話,這是成精了吧?
老太太方回了神。也許因為記起舊事,她神采淡了起來,她這一變色,堂下的人便無人敢再開口。
穿戴丁香色桃枝纏雀褂子的少女正低頭跪在一眾女人前麵,背挺得筆挺,像後院的小鬆。
明堂上另有外客,俞眉遠這番話毫無疑問是扣了頂龐大的帽子到她們頭上。大安朝以孝治天下,而俞府卻出了禁止後代為亡母守孝之事,他日若傳了出去,隻怕朝堂之上那些言官又要向天子參上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