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便是屋舍,因是方丈並掌院、管事等人的住處,修建得非常整齊,還砌了高高的圍牆,一院一院地隔開,地上鋪著大塊青磚,黃牆灰瓦,卻也雅潔。
楊嬸兒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她的說辭,不再言聲,隻往旁讓了讓,意義是讓她們先疇昔。
拉開妝台上的一隻抽屜,她順手抓了把碎銀交予陸朝香:“賞你們的,拿去分罷。”
而每一次,都是由這位楊嬸兒脫手,將這些“賊”們奉上往活路。
寒露時節,最恨秋雨惱人。
是的,皇覺寺,確切遭過“賊”。
而自六年前蕭太後薨逝,那幾個曾經獲咎過郭夫人的僧侶,不是被罰去後山擔水,便是去淨房掃地,方丈和掌院更加謹慎謹慎,敬著這郭夫人比敬佛祖還誠。
脆亮的語聲傳進西次間,郭婉便昂首,向鏡中睇了睇。
陸朝香便拉著慧能退了出來,又點手喚過一個粗手大腳的丫頭,叮嚀她:“好生聽用,夫人如果叫我,你就說我去外頭送慧能。當好了差事,一會兒予你果子吃。”
“罷了,就依你。”她似甚無法,自袖中取出方帕子,向唇上悄悄一抹。
慧能頓時眼睛一亮。
慧能高舉動手中油傘,將那嶄新的緇衣下襬撈至腰間紮牢,拱背縮肩,躡了足尖兒,專揀那有廊簷的處所走,生恐弄臟了本日才上身的新衣新鞋。
本來不過是傳言罷了,不儘不實地,倒白白唬了她一跳。
陸朝香便去尋了塊承擔皮兒,將帕子折進此中,交給慧能,又虎下臉:“細心著些兒,莫弄濕了。”
因她生得也算潔淨,行動也端方,最首要的是年事小,本年也才十一,兩年前,郭夫人便指明由她並另兩個小尼專管往裡傳話。
但是,那秋雨卻管自下著,淅淅瀝瀝,點點滴滴,一夜清商總不息。到天明,便見殘葉滿地、苔痕濕重,石階上光滑膩地,更比昔日難行。
至於這“天和”到底是黃是白,那就真隻要天曉得了。
鏡子裡,是一張絕豔的容顏。
瑩白如玉的肌膚,紅潤的雙頰,杏眸似含朝霧,嫣紅的唇若曉露濕花,引得人慾擷欲采、欲親欲近。
此中,孝文皇後的泥像取坐姿,她身著華麗的皇後大衫,雙目微垂,似正在細心聆聽著甚麼。
皇覺寺有規製,秋冬兩季的衣裳隔年發,春夏兩季則一年一發。昨日寒露,正趕上宮裡送了新秋衣過來,豐富的粗棉布麵料兒,裡襯為鬆江白棉布,又軟又暖,委實很合她的意,若一上身就弄臟了,不但她本身心疼,管事更會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