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他便停了手，端坐於香楠文椅之上，含了一絲暖和的笑悄悄等候對方的成果。窗外清楚春光旖旎，鼻端卻縈著如有若無的寒婢女氣，極淡，極清，一如簾中那位尚未會麵的侯門貴女。

一息之間，心中瞭然，遂低頭再施一禮，回身衝著錢媽媽道：“望診已畢，請隨我去外間考慮方劑。”

淩慎之微一恍神，立時覺醒過來，心神一震，重新定了神采凝眸觀瞧。

“退下！”

床頭侍立的杏粉色裙衫丫環已然動了身形，素手持了床帳一邊，眼看就要依命捲起，吊掛於帳頂花瓣形狀的銷金銅鉤之上。

斑斕簾開，清芬劈麵，鏤雕蕙蘭香楠架子床上緞被散鋪，藍如瑾碧衣披髮擁被而坐，病容難掩倦怠，卻一派端肅嚴整之色，凜然高華，不容輕瀆。周身孤清之氣使得一眾婦婢心中微悸，即便有人剛要升起看戲的心機，那心機也如雪地裡的火苗普通，尚未成形便被冰水燃燒了，幸運騰起的青煙亦立時被北風吹散。

側坐於床前椅上的年青醫發展身站起，目不斜視，回身垂眸，一個長揖下去，口中寂然道：“會芝堂醫者淩慎之見禮，請觀貴麵，以斟良方。”

這邊青蘋重新放簾子，藍如瑾伸開雙睫，於簾櫳半合之際看住了那一道頎長背影，曼聲道：“先生勞苦。敢問我的病情為何幾次不定，高熱難除？還請先生不吝言明，以安我心。”

言罷緩緩起家，這才抬眼去看簾幃中人，端肅之色磊落開闊，芝蘭玉樹，自有風骨。

藍如瑾眸光一閃，唇角含了安然笑意。公然是個通透之人，言語所指，恰是她心中所疑。

地下一名婆子趕緊緊走兩步，上前攔道：“且慢。三女人……”

而這一名隱在帳中的藍府蜜斯，身形未露，那一股清清冷冷的氣味卻隔簾透出，單憑一道素淨而不失婉麗的嗓音，已不由讓人在腦海中勾畫霜女素娥的模樣，明顯形象就在心頭，但是一筆一筆的下去，卻總也描不清楚。

清冷嗬叱直接打斷婆子的勸止，簾內衰弱的聲音已帶了較著怒意：“我這場病一向由蔣先生打理，每日脈象竄改皆由其記錄考慮，現在他不知歸期，莫非就要如此擔擱下去麼？我們家倒是不缺延請名醫的銀子，可其他大夫過來，又有誰熟知我的病情？如果耽擱了，敢問這位媽媽是否擔得起？”

平常裡跟著徒弟走動貴門內府，婦人女眷他亦見過聽過很多，衣香鬟影，珠圍翠繞，大多是未見其人先覺其味，或濃或淡的脂粉香氣環繞四周，任是再如何甜美旖旎，在他看來亦是過分瑰麗纏綿，還不若草藥貧寒之氣來得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