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袍跪在地上,堅固的細雪被染成紅色,陸省大聲道:“侯爺對我恩重如山,我無覺得報!但我陸省生在漠南,長在漠南,人終有一死,那我也要戰死在漠南的疆場上!北地鐵騎殺我父母,掠我城池,我做不了都城的天涯繁華雲,我要做漠北的野鷹,侵我江山者,吾誓死必誅!”
區明是老侯爺留給陸懷遠的人,打小跟著陸懷遠,小時候是陸懷遠的玩伴,長大了就成了陸懷遠的侍從。
可此人不是陸省。
“我要回漠南!”
薛朝暮燒退些許,在被子裡捂出一身汗,她背對著陸懷遠,隻暴露一雙眼睛,盯著陸懷遠映在牆上的影子。
“但陸策英停在了十八歲。”
對峙數日,漠南城池接連失守,士氣衰竭,民氣惶惑,漠南白骨森森,將士骸骨腐臭無人收,曝屍荒漠,禿鷲盤桓。
又或是華陽的俄然回府。
她想過很多成果。
“我讓你看著大哥的院子。”陸懷遠手裡捏著摺扇,聲音散在風雨裡,安靜道,“這是你辦的差事。”
黑夜裡,陸懷遠靜了半晌,安靜地說:“路遇強盜,四周環敵,勢單力薄,苦戰三日無果。”
侯爺重傷不治身亡,雄師無領將,邊關鐵騎、東南蠻夷死灰複燃,捲土重來,朝中勳貴世家數不堪數,但雄師壓境,竟然墮入無人可用的窘境!
“年老是天生的將才。”陸懷遠摩挲著腰間玉佩,“十四歲,他單槍匹馬夜闖敵營,直取敵將頭顱一戰成名。他火燒連營斷敵糧草,不傷一兵一卒連奪三城,他兩千兵馬突破重圍,東搗蠻夷揮兵北上,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那幾年北地鐵騎聽到陸策英的名字就落荒而逃。”
薛朝暮探出頭,聽黑夜彷彿收回感喟,陸懷遠苦笑著搖點頭,深深撥出一口氣。
而房內,陸懷遠移來了暖爐,給薛朝暮送了藥和棉紗,挪來一張椅,不遠不近地擱在床邊,悄悄盯著本身被弄濕的靴子,不曉得在想些甚麼。
她想過,但獨一不肯意接管的,就是陸懷遠的恩德。
“他十八歲那年,邊關大捷,他和老頭子班師回朝,兩人率一支輕騎小隊趕著早日回京,母親在家裡,等著他們返來過年。”
直到一名小將軍披甲掛刀,自請守土,他身上素白的麻衣喪服和漫天飛雪融為一體,帶著身後委靡降落的軍馬,又一次踏上不知存亡的鬼域路。
陸懷遠聞言又沉默半晌,他聲音放得更輕,像是怕驚散雨水中的月:“不想聊苦衷的話,就聊聊大哥吧。”
“夜還長,睡不著的話,我陪嫂嫂聊聊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