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建國衝到窗前，瞳孔突然收縮。廠區空位上，堆積如山的庫存襯衫在陽光下泛著刺目標白，像一座即將吞噬他們的雪山。而一街之隔的揚帆專賣店，紅色橫幅頂風招展：“漢派襯衫驚爆價9.9！每人限購十件！”人群瘋搶的聲浪乃至蓋過了車間縫紉機的轟鳴。

“改甚麼？”謝一揚將破布扔回筐裡，笑容暖和得令人毛骨悚然，“就是要這個質量。”他哈腰靠近主管耳邊，“今晚把針距調到最大，線頭不消剪。”

謝一揚輕笑，從抽屜裡甩出一本帳本：“帶他們去二號庫房，看‘真賬’。”他特地在“真”字上咬了重音，張鐵柱會心，咧嘴暴露金牙，回身時腰間鼓鼓囊囊的槍柄表麵若隱若現。

“鄭廠長。”暗影裡俄然傳來謝一揚的聲音，“傳聞您女兒剛考上北大？”

謝一揚安步在流水線間，指尖劃過成堆的襯衫。女工們的手指在縫紉機上翻飛，均勻每十七秒就有一件成品滑入塑料筐。他順手抓起一件，對光看了看布料上稀少的經緯線，俄然發力——“刺啦”一聲，襯衫從領口裂到衣襬。

（本章完）

次日淩晨，長江日報印刷廠

中午十二點，揚帆打扮廠三號車間

車間主任老馬蹲在縫紉機旁，指尖摩挲著揚帆襯衫的樣品——粗糙的布料邊沿已經冒出精密的線頭，可領口標簽卻鮮明印著“100%新疆長絨棉”。他苦笑著指向窗外：“老鄭，看看咱的堆棧吧。”

老吳看了看信封厚度，冷靜抽出原定的工人專訪，換上了這篇。印刷機開端轟鳴時，他彷彿聞聲了悠遠的哭聲，但很快被機器聲淹冇。

鄭建國單獨走在烏黑車間，腳下不時踩到散落的鈕釦。統統機器都停了，牆上“工人當家作主”的標語被月光照得慘白。他顫抖著摸出帳本：庫存積存37萬件，負債480萬，明天……就是發薪日。

“9.9元？！他們瘋了嗎？”廠長鄭建國一把扯下車間牆上的《年度出產打算》，紙張在他手中碎成雪花，“我們本錢都要十二塊三毛啊！”

鄭建國猛地轉頭，看到謝一揚倚在門框上，手裡把玩著一份檔案袋。

謝一揚彈了彈菸灰，目光掃過桌上那份《武漢國營打扮廠產能統計表》，嘴角勾起一抹嘲笑：“把摻滌綸的比例提到70%，標簽還是寫‘純棉’。”

上午九點，武漢國營第三打扮廠

沖天火光將長江染成赤色，二十萬件襯衫在特製的鐵籠裡熊熊燃燒。謝一揚站在臨時搭建的主席台上，身後是“打擊偽劣、淨化市場”的巨幅標語。十幾家媒體的鏡頭對準他痛心疾首的神采：“揚帆實業寧肯喪失兩百萬，也毫不讓一件分歧格產品流入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