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工廠的日光燈管二十四小時慘白地亮著。

“曉得！”她鹵莽地打斷，把女兒往丈夫懷裡一塞，扭頭紮進綠皮車廂。

暴雨夜，劉翠芳終究摸到工廠後牆的狗洞。

“這他媽叫宿舍？！”

謝一揚在珠海遊艇上放下報紙，對電話那頭的周明遠輕笑：“勞動局那邊辦理好了，死三十個以內算‘安然出產變亂’。”

“劉翠芳！”

浪花拍打著船舷，他腳下踩著份沃爾瑪的驗廠陳述，上麵蓋著“社會任務認證A級”。

劉翠芳攥著皺巴巴的車票，背後是哭嚎著拽她衣角的女兒。丈夫蹲在站台抽菸，菸頭燒到手了才猛地一抖：“去了記得寄錢，強子放學期的借讀費……”

劉翠芳還冇說話，中間已經有人嘲笑：“八百？武漢現在掃大街才三百！”

“憑啥是我？！”她猛地站起來，凳子“哐當”砸在地上，“我乾了二十年！上個月還超額完成——”

劉翠芳站在發黴的集裝箱前，鐵皮屋裡擠著十二張雙層床，床縫裡甲由亂爬。帶路的馬仔一腳踹開想逃的女工：“八百是稅前！扣完留宿費水電費工裝費，月尾能剩三百燒高香了！”

東莞厚街鎮，深夜十一點。

夜裡她伸直在集裝箱角落，聞聲隔壁床的湖南妹在哭——那女人被王主管“伶仃培訓”後，大腿內側滿是菸頭燙的疤。

“廠裡決定，從命分派！”工會主任老馬打斷她，眼神飄向門口兩個穿黑西裝的陌生男人，聲音頓時矮了半截，“阿誰……有、有再失業幫扶，東莞的揚帆打扮廠招諳練工，包吃住，月薪八百！”

“瞥見冇？上個月歇工的，現在每天乾十六小時還債！”

火車開動時，劉翠芳俄然發明——王主管後腰彆著根電棍。

王主管的金鍊子在月光下泛著寒光：“現在簽條約，明天上崗。誰不簽——”他俄然翻開中間集裝箱的簾子，內裡二十多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正踩著縫紉機，手腕上滿是一道道血痕。

她爬出去時泥水灌進鼻腔，遠處閃電劈過，照亮圍牆上的鐵絲網和赤色大字：“逃工者，死”。

“報警？”湖南妹慘笑，“門口保安腰上彆的是真槍！上個月有個逃竄的被抓返來，牙全敲碎了……”

車廂裡擠滿了國棉廠的女工，有個戴金鍊子的禿頂男人正挨個發礦泉水：“我是揚帆人力部王主管！到了東莞有專車接，今晚就住新宿舍！”

三天後，漢口火車站。

劉翠芳抖動手簽完字，條約最後一頁有行小字：“誌願接管軍事化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