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輛車絕對將近報廢了,轟鳴的馬達聲讓民氣煩,每一個機件都在嘁哩匡當亂響。它開在馬路上的確像個腸胃不暢的傢夥,持續地蹦著冒煙的羅圈屁。搭客們都如同戲迷一樣,跟著高低顛簸的鑼鼓點兒整齊地點頭晃腦。每一次的顛簸,不但扶手吊環會在空中搖擺,就連汽車木地板也會飄起一片灰塵,在陽光的暉映下如同撒了一層霧。
當“102”開過水泥橋後,泅水池站很快達到。洪衍武下車的處所,就在歡然亭泅水池大門口,劈麵則是歡然亭公園的東門。
他透過不很潔淨的車門玻璃所看到的風景,是大片大片灰色的平房,一條條窄窄的冷巷衚衕交叉其間。白灰牆,木門窗,全都在黃土細塵覆蓋中。街道窄,汽車道很少,街上大多數是騎自行車的人和走路的行人。總之,三十多年前的都城,還不是將來的阿誰水泥鋼筋打造的漂亮都會。冇有立交橋,冇有高樓大廈,冇有燈紅酒綠,冇有歌廳酒吧,隻要春季漫天的風沙,藍藍的天空,和貳心底暗潮湧動著的回家的期盼。
這年初可冇有交通協管員搖著小旗兒的保持次序,混亂也就是當然的了。這些擠車的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量,連搶帶拉不吝統統往上湧,彷彿多等一分鐘他們會丟了性命似的,讓很多受不了擠的人苦不堪言。
此時對他來講是歸心似箭,是迫不及待!
洪衍武坐到了一個靠窗的位置,他現在看甚麼都新奇,看甚麼又都親熱。在他的眼裡,這彷彿是一趟通往昔日的光陰公交車。
情麵重懷土,飛鳥思故裡。幾十年的等候,幾十年的癡夢,他如何也冇想到他還能再次踏上回家的路。不是酸文假醋地在臭拽,他真的有著詩一樣的感受。回家了,終究。
洪衍武邁焦急倉促的腳步,快步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