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從寬袖下伸脫手來，伸開，手內心一段短笛，竟是黃金所製，放在嘉語掌心，沁涼。

最後一個音符還冇有散去，麵前一花，一根長鞭卷出去，七娘飛了出去。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嘉語一愕。

那少年瞧她年紀甚小，圓溜溜一雙杏眼睜得老邁，倒是吵嘴清楚的都雅。他原是想，不管誰來，今兒總能痛痛快快打上一場，誰曉得最早趕來倒是這麼個嬌嬌弱弱的小娘子，這可叫他如何動手？

然後她讓她吹的那支曲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我不來找你，你就忍心今後與我斷絕訊息麼？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傳聞石崇因綠珠開罪，綠珠墮樓以死相酬，真是太不吉利了。

“……要不要聽我吹一曲？”嘉語從袖中取出金笛，那金子成色甚好，便是在深灰的暮色裡，也還閃閃發光。

再昌大再完美的開首，也何如不了今後百孔千瘡。

多年以後，嘉語還聽周樂提及，說現在獨孤如願是洛陽第一美女人了，出門打個獵，風吹偏了帽子，竟然被全城效仿。就曉得這貨實在是有點不平氣。當時發笑。

嘉語微歎了口氣，忽聽七娘問：“……三娘子可曾去過金穀園？”

那日俗講說的目連救母，說到目連的母親在餓鬼道刻苦，慘叫，嚎哭，目連又如何百折不撓救回母親。唯嘉語和崔七娘有些魂不守舍。

七娘隻沉默聽著，笑容一向都在，就是看不出多少喜氣。約莫是忐忑吧，嘉語想，畢竟冇見過幾麵，今後要平生一世。即便以望族女子的教養，也畢竟不過十七歲。搜腸刮肚想再找話頭，七娘又幽幽說道：“我傳聞金穀園裡，有過一個叫綠珠的歌姬，姿容絕世。”

“小娘子那裡去！”一聲粗喝從高處傳來。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稚氣未脫，身量卻長，蹲在光禿禿的樹枝上，遠遠瞧著像是隻大鳥。或許是禿鷲。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我……”嘉語飛起一鞭，薑娘吃痛放手，駿馬衝了出去，老遠，才聽到嘉語的聲音被風吹過來：“去找七娘子。”

心頭卻疑雲大起：莫非他就是劫走崔七孃的人？但是年事、舉止，如何都對不上——能得崔七娘傾慕的……會是這麼個小傢夥？莫非是……朋友？

嘉語因而持續道：“……獨孤將甲士很和藹，長得也……都雅。”

心中另有籌算不提。

她說：“煩請三娘子為我吹一段《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