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遠用荷葉餅卷著蔥絲,麪皮在指尖抻得透亮:“後山圈了二十畝地,開春先種天麻。”
張麻子跳下來時踢翻了茶碗,褐色的茶湯在桌布上洇出個輿圖,“魏爺說您要運豬?我昨兒連夜把車隊拾掇了,您瞅——”
“巧了!”
魏先生俄然靠近,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陳長遠耳畔,“該不會想把老哥的茶社改成藥館吧?”
陳長遠笑著起家斟酒,青瓷酒壺在指尖轉了個圈:“還得仰仗魏哥在城裡多舉薦幾位老闆。”
魏先生俄然抬高聲音,金牙咬住杯沿,“兄弟要在東風巷設中轉站,得防著點在我這東風茶社四周有個王瘸子。”
“對了。”
他蘸醬的筷子尖在青花瓷碟上頓了頓,“豬崽倒是開端籌辦養百來頭,就是銷路…”
“謝魏哥提點。”
魏先生喉結轉動兩下,金牙咬著的鴨骨“哢吧”斷成兩截。
陳長遠舀了勺酸辣湯,熱氣氤氳中眯起眼睛:“就是有樁難處——運輸隊得用東風茶社的汽車了,我們村裡運過來時候太久。”
他金牙咬住半截鴨脖,含混不清地說:“肉聯廠馬主任昨兒還托我尋貨源,國營單位要的但是這個數——”
陳長遠跨過門檻時,正撞見張麻子蹲在八仙桌上啃油條,左手斷指捏著的菸灰簌簌落在青磚地。
孔雀藍的綢緞裙襬從車門裂縫一閃而過,他夾蔥絲的筷子在空中懸了半秒。
他喉結轉動兩下,指甲縫裡的醬汁在門板上蹭出褐色的痕,“華僑的錢燙手。”
“就這麼定了!”
魏先生俄然抬高嗓子,遠處傳來野狗撕咬的動靜,“城南老劉接了華僑的訂單,說是要收二十噸山核桃。”
他伸出油乎乎的手掌在陳長遠肩頭重重一拍,“東風巷的汽車隊可都是老油條,運豬崽得用苫布蓋嚴實嘍——上個月給紡織廠拉棉花,半道上愣是少了三捆!”
他抓起餐巾胡亂抹嘴,貂毛領子上的醬汁反而暈得更開了。
“長遠兄弟!”
“您墊句話的工夫,我出本錢擔風險。”
全聚德二樓雅間。
陳長遠解開大衣釦子,暴露內裡極新的的確良襯衫:“藥材走東門,牲口走西門。每車配兩個押運的,要眸子子活泛的。”
魏先生俄然拍桌,震得銅鍋裡的酸辣湯出現波紋。
他說話時盯著張麻子缺了半截的小指。
陳長遠摸出洋火點菸,火苗在兩人中間跳成橘色的眼睛:“如何說?”
“魏哥操心。”
陳長遠用鞋跟碾滅菸頭:“二十多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