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去吧，”蒲桃正掀簾子從廳事裡走出來，把胳膊上搭著的鹿皮遞給阿杏，笑著道，“把這鋪上，竹簟寒涼，莫將娘子凍著了。”

凡是世家大族都有些傳世的名饌好菜，四周收羅良庖，不吝令媛地支出府中，以便宴客時豔驚四座，博得交口獎飾。

鐘薈頓時食指大動，旋即又有些苦楚，甚麼時候連隔夜羹湯也能叫她垂涎三尺了？

“你看那衛七娘，聲容吐屬多麼端雅，何嘗如你這般手腳不斷似個猢猻……”

鐘薈搖點頭道：“這些光陰女兒因病不能外出，反倒因禍得福，因著百無聊賴，便隻能讀書解悶，雖因資質駑鈍一知半解，卻也獲益匪淺，反躬本身，驚覺本身矇昧愚魯，想來皆因不學的原因。女兒讀到賢人之言：“人皆知以食愈饑，莫知……莫知……”

沖弱老是有幾分不幸敬愛的，但即便有一段同路，畢竟是要分道揚鑣，鐘薈望著三娘子林檎果般紅撲撲的麵龐，有些遺憾地想。

那話是如何說的？“人生莫如閒”。鐘薈重活一世算是對此深有體味。

曾氏把姊妹倆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摸了摸三娘子的後腦勺，在內心歎了口氣，女兒畢竟還小，輕而易舉就被人牽著鼻子走，而阿誰不久前被她引得團團轉的女孩，曾多少時已成了曉得謀算民氣的牽繩之人了。

“衛七娘已將施、孟、梁丘諸學都通了，你連經文尚且讀得磕磕絆絆……”

鐘薈隻在荀家嚐到過這麼肥腴的螃蟹——鐘老太爺感覺暴殄天物有傷天和，以是鐘家雖有“變一瓜為數十種，一菜為數十味”的巧廚子，卻平空變不出肥螃蟹來。

變作薑二孃後，鐘薈終究得償所願地“偷得浮生半日閒”，感到世上絕無更美好的滋味，想來高山登仙也不過如此了：

鐘薈這麼一想，有些冇滋冇味起來，著人搬了張竹榻置於廊廡下，榻上擱了一條又長又闊的食案，招招手錶示阿杏過來。

常常提起衛家七娘子，鐘薈就要平空生出多少既生瑜何生亮的嗟歎。

“莫知以學愈愚，是亞聖孟子所言。”三娘子對勁地搶白道。

這個年紀的小孩約莫都有些不自量力的好為人師，她信誓旦旦地對鐘薈道：“阿姊你放心，有聽不懂的便來問我，mm必不藏私。”

衛七與她並稱京都雙姝，要說風雅淵藪比她退了一射之地，但是論博觀深沉，卻又略勝她一籌——鐘薈生性有些家傳的不著四六，當然是文采風騷，做起端莊學問來老是難以沉心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