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撩起帷幔一角,便有一股冷冷的山風漏出去,牛車在山間的羊腸小道上遲緩前行,忽上忽下,潺潺的水聲忽近忽遠。視野忽而開闊,忽而梗阻,開闊時遠處山巒起伏橫如眉黛,梗阻處隻見水汽氤氳,山崖崔嵬,陽光從樹葉的裂縫中灑落下來,彷彿片片金屑。
出了外城,行人車馬開端稀落下來,去城越遠,火食越希少,到厥後便隻要道旁夾植的榆柳可看,偶爾有人打馬而過,連個影都冇看清,便行色倉促地飛掠疇昔,留下一串悠遠浮泛的銅鈴聲。
牛車載著兩位同車異夢的小娘子,不知不覺到了永寧寺外,這座寺廟是士人貴女遊春的好去處,寺門旁的大青槐亭亭如華蓋,堆雪般的槐花掛了滿樹。樹下有個賣草編蟲的攤兒,編好的蟲子一串串挑在竹竿上,那攤主穿皂布短衫,頭戴白巾,是個滿臉褶兒的老翁,盤腿踞坐在地上,一邊回客人的問話,一邊手中編結不輟,槐花落了一肩都未發覺。
鐘薈極少見到如此新鮮的販子情麵,看得津津有味,連梅條都忘了吃。
阿棗想替她描眉點唇,可對著二孃子的臉半晌竟然找不到能夠動手之處,隻得將那盒禦賜的眉黛收了起來,這還是年前宮裡賞下的,愣是至今都冇機遇用上。
淩晨下過一場細雨,將沿途人家的屋瓦洗得青黑髮亮,路旁植著楊柳,晴絲嫋嫋,如碧玉妝成。固然還是淩晨,道上倒是車馬絡繹,行人如織。
鐘薈從未與這麼無趣的小孩打過交道,一聽這話便息了與她扳談的心,決定一起裝聾作啞。三娘子對她的見機還算對勁,又無聲默誦起新學的詩來,對她來講此次去常猴子主的花宴可不是為了頑的,好不輕易有機遇與閥閱之女酬酢,她得作好萬全的籌辦,不但不能露怯,還要一鳴驚人,叫他們對她刮目相看才行。
以薑大郎的官職來講,他本人乘通幰車出行都是逾製的,遑論家中兩個長輩小娘子,不過都中浮競成風,僭越逾度司空見慣,以薑婕妤的受寵程度,薑家如許已經算是克儉的了。
車駕分開薑府,出了裡門,上了銅駝大街。
鐘薈就冇這報酬了,不過她也不是冇人疼,昨日老太太特特把她叫去,塞了支千葉綠牡丹簪子給她,那密密層層的花瓣都是磨得極薄的玉片,相互之間以金絲勾連,風過期悄悄掀動,暴露上百顆藐小金珠製成的花蕊來,一看就是內造的寶貝,饒是她宿世見過很多好東西,如此巧奪天工的也是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