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1頁/共5頁]
鑽進襤褸的磚瓦窯白孝文才感到真正的驚駭。磚瓦窯,大土壕,豬狗貓。他和他獎懲過的白鹿村最爛臟的女人竟然鑽進豬狗貓交配的肮臟角落裡來了,一旦被某個拉屎尿尿的人發覺了就不堪假想厥結果。他很天然地想到逃竄,逃離破磚窯一踏上通衢就萬事大吉了,和這個女人多在一會兒都暗藏著毀滅的危急。他轉過身抬腳就跑,腦門碰撞到低矮的窯門上也顧不得疼了,剛跑出窯外幾步,田小娥就在後邊大呼起來:“來人喲,拯救呀,白孝文糟蹋我哩跑了……”白孝文嚇得雙腿發軟倉猝收住腳,立時聽不見她喊叫了。跑不了了!這狗東西把人纏死了!白孝文猛地轉過身又走進破磚窯的門洞,掄開胳膊抽了田小娥一記耳光。田小娥卻順勢抱住他的胳膊,不還手也不抵擋揚開端瞅著他的臉,低聲嗔氣地說:“哥吔你打,你打死妹子妹子也不惱。”瓦罐似的磚窯頂口泄下朦朦的星光,田小娥的眼裡透出兩束亮晶晶的光點柔媚動聽,一縷奇特的氣味刺激他的鼻膜,凝集在胳膊上拳頭上的力量悄悄溶化,兩條胳膊悄悄地垂落下來。田小娥說:“哥呀,你看我活到這境地還活啥哩?我不活了我心絕了我死呀!我跳澇池我不想在人間栽了。我要你親妹子一下妹子死了也心甘了!”白孝文的心開端顫抖,斥責道:“你胡唚亂呔些啥!”田小娥說:“哥呀你端莊啥哩!你不看看天子吃了人家女子的饃喝了人家的麥仁湯還逗人家女子哩!”說著揚起胳膊鉤住孝文的脖子,把她豐盈的胸脯緊緊貼壓到他的胸膛上,踮起腳尖往起一縱,精確無誤地把嘴唇對住他的嘴唇。白孝文的胸間潮起一陣強大的熱流。這個女人身上那種奇特的氣味更加濃烈,那溫熱的乳房把他胸脯上堅固的肋條熔化了。他被激烈的慾望和冇法擺脫的驚駭交叉得非常痛苦。在他痛苦不堪躊躇不決的長久對峙中,感遭到她的舌尖毫不遊移地進入他的口中。那一刻裡,白孝文聽到胸腔裡的筋條如鐵籠的鐵條折斷的脆響,聞聲了被囚禁著的狼衝出鐵籠時的一聲暢快淋漓的呼嘯。白孝文咂住那誇姣非常的舌頭,雙手攬住了田小娥的後腰,幾近暈昏了。
俟到賀家坊的“忙罷會”日,賀耀祖主持請來了南原上久負盛名的麻子紅梨園連演三天三夜,把在賀家坊之前演過戲的大村大戶賽過了苫住了,也把原上已經構成的歡樂氛圍推到飛騰。這是一年裡除開過年的又一個輕鬆歡樂的時月,即便像白嘉軒如許鬆散治家的大莊稼主戶,也表示出非常通達賢明的態度。日頭還未落下原去,白嘉軒站在院庭裡宣佈:“今個喝湯[1]喝早些。喝了湯都去賀家坊看戲。我在屋看門。”他又走出大門走進牲口圈場,對方纔揹著一籠苜蓿返來的鹿三說:“三哥今黑你去看戲。我來經管牲口。麻子紅今黑出台唱的是特長戲《葫蘆峪》。”鹿三謙讓說:“你去你去,你也愛看戲喀!”白嘉軒說:“我跟麻子紅已經說妥,給賀家坊唱畢接著到咱村唱,咱白鹿村的會日眼看也就到了嘛!咱村唱起戲來我再看。”鹿三把綴著一串串紫色花絮的苜蓿從籠裡取出來,碼齊摞堆在鍘墩跟前。白嘉軒揭起鍘刀刃子,鹿三跪匐下一條腿,把一撮撮苜蓿攏起來喂到鍘刀口裡去。白嘉軒雙手壓下鍘刀,哢哧一聲,堵截的苜蓿齊刷刷撲落到腳麵上,披收回一股暗香的氣味,從土打圍牆上斜泄過來的一抹落日的紅光照在主仆二人的身上。鹿三接著給水缸裡挑滿了水,然後推了幾車曬乾的黃土墊了圈,再把牲口牽迴圈裡,拌下一槽苜蓿,拍打了肩頭前襟後背上的土屑到前院屋裡去喝湯。鹿三是個戲迷,逢著哪個村莊唱戲,甚或某戶人家辦理喪事請有吹鼓手為死人安堂下葬唱亂彈,他都要趕去看一場聽一回過一過戲癮。牛犢讀書不開竅,整日價跟著鹿三犁地種莊稼務弄牲口,也就跟著鹿三染上了戲癮。喝畢湯今後,暮色蒼茫裡鹿三咂著菸袋,胯骨中間跟著牛犢走出白鹿村看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