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1頁/共6頁]
狗蛋好久不敢再到窯院裡去獻殷勤,不敢學狼嗥狐子哭更不敢朗讀歌頌詩。他終究耐不住窯洞的引誘,這夜又悄悄爬在窯窗窗台上,蹙著鼻子吸聞窗縫裡流泄出來的窯洞仆人的氣味。他聽到小娥嬌聲嗲氣的一聲呢喃,頭髮噌地一聲立起來;又聽到小娥哼哼唧唧連聲的呻喚,他感覺渾身頓時墜入火海;接著他就精確無誤地聽到一個熟諳的男人的聲音:“你受活不受活?”狗蛋判定出是鹿子霖大叔的聲音,一下子狂作起來,啪地一拳砸到窗扇上喊:“好哇,你們日得好受活!小娥你讓鄉約日不叫我日,我到村裡喊叫去呀!你叫我日一回我啥話不說。”咣噹一聲門板響,小娥站在門口朝狗蛋招手。狗蛋分開窗子迎著小娥走進窯去。鹿子霖貓下腰貼著窯壁溜出門來,嚇出一身盜汗,滿心的歡愉被阿誰不速之客粉碎殆儘。
狗蛋被人拖回家就再冇有起來。他先被團丁用槍托砸斷了一條腿,接著又被刺刷抽得渾身稀爛。時價熱天,無以數計的傷口三幾天內就腫脹化膿彙潰成膿血,不要說醫治,單是一口水也喝不到嘴裡,他發高燒燒得喉嚨冒火,神智含混,狂呼亂叫:“冤枉啊冤枉!狗蛋冤枉……我連個鍋底也冇刮成績……捱了黑挫……”村裡人厥後聽不到叫聲,才走進那幢襤褸廈屋去,發明他死在水缸根下,滿屋飛舞的綠頭蒼蠅像蜂群一樣嗡嗡作響。
阿誰學狼嗥學狐子哭的人叫狗蛋兒,三十歲了還是光棍一條,熬得有點淫瘋式子。他爸叫他出去熬活掙錢給他訂媳婦,他說不先給他娶媳婦他就不出門去給人下苦熬活,父子倆不得同一,老子隨後氣死了,狗蛋兒成了浪蕩鬼,更冇人給他提媒說親了。狗蛋兒在黑娃逃脫今後,就把直溜溜的眼睛瞅住了小娥的窯洞。他夜裡從人家菜園偷拔一捆蔥拿來向小娥獻殷勤,小娥隔著窯窗在裡頭罵,他把蔥捆兒放在門檻上就走了。他偷蔥偷蒜偷桃偷杏,恰如西方洋人給女人獻花一樣獻到小娥的門檻上窗台上然後號召一聲說:“小娥你嘗一口我走了。”他的癡情癡心得不到報償,就在窯堖上學狼嗥學狐子哭恐嚇她,以期小娥孤身一人被嚇得抵擋不住時開門迎他進窯。再厥後,狗蛋兒竟然編出一串歌頌小娥的順口溜詞兒在窯窗外反覆朗讀。
小娥第二天一早走過白鹿村村巷又走進白鹿鎮的街道。她甚麼人也不瞅,任憑人們在她背後指指戳戳竊保私語,真的如同鹿子霖大說的冇臉了反倒不感覺膽怯了。她走進白鹿中醫堂坐到冷先生的劈麵。冷先生瞅她一眼既不號脈也不察看傷勢,開了一個方劑遞給抓藥的相公,又對小娥說:“大包子藥煎了內服。小包子藥熬成湯水洗傷,一天洗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