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更是心如刀絞，指著水秀才痛罵道：“嬌兒活著時，受儘了多少磨難？想不到連她身後，另有這類小人來熱誠於她！這是賊子自找取死之道，我豈能輕饒？！”

清河縣眾儒生士子無不震驚。一貫看西門慶最不紮眼的老儒生陳清走了上來，向西門慶深深一揖：“西門星主，老朽本日纔算真正的服了你！”

目睹西門慶提起掌來，便要一掌直朝水秀才頭頂上直劈下去。他掌上是多麼勁力？這一掌劈下，這瘦骨伶仃的水秀才隻怕當場就是個嗚呼哀哉！

老鴇子擦擦眼淚，湊到桂卿耳邊問：“啥叫個文房四寶？既是寶貝，可知值多少錢麼？”

指著委頓在地的水秀才，西門慶恨恨隧道：“把這廝給我扔出去！扔得遠遠的！”來旺來興從速上前，架著這個也不知該說不利還是該說榮幸的傢夥，遠遠的扔在兩條街外。

這時，已有人將下聯用紙也擺設到了胡床上。西門慶筆不輟耕，轉折間力揮而就。掛起來看時，下聯倒是——卿殤有感，望鄉台上莫飲孟婆湯，且待天荒地老，同心再結億萬年四下裡靜了一靜，驀地裡，發作出一聲震天的喝彩。

西門慶狠狠地閉眼點頭，把一腔哀思臨時甩開，深吸一口氣，伸筆蘸得墨飽，垂肘懸腕，一個“我”字已經躍然紙上。前排的眾文士睜大眼看時，卻見西門大官人寫的倒是號稱“心正則筆正”的柳體。

昨夜淒風凋玉樹，今宵孤筆伴香墳。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化。

“好嘞！”紙鋪子老闆承諾一聲，剛籌辦要走，卻聽西門慶叫住了他。

老鴇子雖是個強詞奪理理屈詞富的，也不由得低了頭。

玳安便跪了下來，哭道：“爺明天是來辦喪事的，若打死了人，卻不是將喜事情成了禍事？當時爺你進了班房，這個親定然娶不成，嬌兒女人泉下有知，眼睜睜看著喜轎空抬出去，空抬出去，卻叫她心上空喜好一場，爺你於心何忍？”

紙鋪子老闆一聽，驚得那舌頭伸出來多長縮不歸去——清河縣中寫過多少輓聯，除了西門慶結嫡老婆陳氏的那一幅自輓聯以外，何曾有第二人有過如此的鴻篇钜製？

看熱烈的人一聽西門慶要寫這麼長的輓聯，頓時顫動，當下便有好些秀才儒生，紛繁鑽到前麵來。

也有一等明眼人悄悄稱奇，要知西門慶夙來是清河縣裡最大的紈絝，他怎能一看那輓聯，便有眼力尋出此中的惡毒馬腳？莫非是他常日裡深藏不露？還是地府還魂以後，開了宿世的宿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