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這新郎官倒是個冇心冇肺的,新娘子不上轎,他一點兒也不焦急,隻是拉著西門慶、武大郎、李知縣、賀提刑一乾人在廳上大樽灌酒。正喝得歡暢,卻見西門府門上的來爵一個跟頭滾了出去,未等站起,就連聲大呼:“仆人,不好了……”這恰是:
西門慶聽了悄悄歡樂,便慨然道:“武道兄的兄弟,天然就是我西門慶的兄弟!甚麼叮嚀不叮嚀的,說來豈不傷了豪情?兄弟之間,有福共享有難同當纔是該的!”
到了縣衙街前一看,卻見一塊好寬廣地盤上,有賁四正呼喊著人搬磚弄瓦,在拆一座臨街的屋子。本來西門慶前日見了賣主,八百貫房價以外,又添了二百貫,將家裡的粗笨器具也買下來了。那尚家兄弟既得了分外的二百貫,又走了個輕身,如何不肯?因而前天交錢讓渡屋契,明天尚家便全夥走人,賁四便安排起人為茶飯,當天便雇了木行的人,拆起屋子來了。
二人說得投機,西門慶便要帶武大郎去看那座“清河第一樓”的選址。武大郎欣然應諾,便去結算了飯錢,一同前去縣衙街前。一起上所遇之人見兩位星主並行而來,無不叉手作揖,笑容相迎。
按理說,周秀是男方主娶,西門慶是女方主嫁,何況又是納寵,本來不該如此大操大辦纔對。但周秀夫人倒是個熱情的,自從吳羽士算卦卜出了個上上大吉的好彩頭以後,她便日日結計起來,盼著春梅進門的心機,竟比周秀還要殷切幾分,周家香火的但願,她已經完整依托到春梅的身上了。
統統的統統,春梅儘皆瞧在眼裡,記在心上。本日麵對出閣,她一早打扮整齊,便先來月娘房中叩首告彆。但話剛開口,便哽咽起來,最後乾脆抱了月孃的雙腿,放聲痛哭,甚麼胭脂水粉,都算是白打扮了。
拉著閒話,武大郎不知不覺便把話題扯到了自家兄弟武鬆的身上,最後道:“我那兄弟之才,勝我萬倍!一雙拳頭掄開,百十人近他不得。如有一日他回了清河,我便帶他到府上拜見,西門仙兄如有效他處,固然叮嚀!”
潘弓足口裡彷彿咬著線頭,忙得頭也顧不上回,隻是含混著聲音道:“奴家正在替你縫一套厚一些的出客衣服。天冷了,須記得漸加衣纔是!”
再說,西門慶固然是白身,倒是清河縣中新奇出爐的星主,乃是神仙之流,和天上的星鬥列宿,地府的十殿閻君都屬平起平坐的人物,若黑燈瞎火三不知的把他家的春梅一頂小轎抬了來,卻讓西門大官人麵子上如何下得去?是以,在周夫人的推波助瀾、周秀的樂見其成、旁觀者的欣然接管下,周家結婚的禮節固然不能說僭越,但間隔迎娶正妻,也就隻差一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