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過門時，關素衣恨不得把統統嫁奩都換成書卷而不成得，徐廣誌倒好，悄悄巧巧一句話便令這很多文籍付之一炬，便是她本性再豁達，這會兒也急怒攻心，幾欲泣血。

文萃樓內，人群走的走、散的散，半盞茶的工夫就隻剩下三兩桌，跑堂的伴計忙著清算碗碟，打掃穢物，丁零噹啷一頓亂響。二樓的雅間又規複原樣，俱用屏風隔斷視野，隻留一個出口。

關素衣已經微醺，一手捏著小酒盞悄悄搖擺，另一隻手托住下顎，逸態橫生。她水汽氤氳的眸子乜了乜九黎族大漢，對方當即舉起酒壺為她添滿，耳根悄悄通紅。

聖元帝再如何權勢滔天，其本質還是個有血有肉的男人，如何能不愛美色？且這美色更兼具蕭灑不羈、傲雪欺霜之風情，也就更加令人沉迷。此時，他已悄悄坐近了些，一雙熾熱眼眸定定凝睇，每當女子飲儘一杯便及時斟酒，非常享用為她辦事的興趣，當她斜眼笑睨時，卻又擺出懵裡懵懂的模樣，恐怕內心的孟浪被對方發覺，從而招致討厭。

“本王助你隻因看中你才學，非為挾恩圖報。去吧，今後好好儘忠朝廷便是。”景郡王看似高義，實則野心勃勃。二民氣領神會，無需贅言，同業半晌就分道揚鑣，各去策劃不提。

台下，徐廣誌還在高談闊論，但他每拋出一個論點，就被樓上的關素衣批駁得體無完膚，莫說秦淩雲和聖元帝已經聽呆了，連大字不識的李氏也覺出色非常。

徐廣誌先是一驚，複又狂喜，強自按捺心跳說道，“那麼鄙人之能，陛下已看在眼裡了吧？”

她這才輕笑起來，緩緩道，“誰說我祖父和父親一無是處？他們傳道、授業、解惑，為幼兒開蒙，教他們明禮、明德、明義、明誌，來日長成，這些知禮、行德、仗義、有誌的青年將成為魏國的中流砥柱。此乃教養之功，功在社稷，利在千秋。萬載以後，他們的名字必然還雕刻在史乘上供後代瞻仰，因為他們廢除無知，為時人開智。侯爺說是與不是？”

她連續罵了好幾句豎子，可見已氣得狠了。此時造紙術剛發明不久，還未傳播開來，而戰亂導致很多竹簡被燃燒摧毀，冊本也就顯得格外貴重，特彆是用紙筆謄寫繩索串縫的書，可謂代價連城。

聖元帝故作憨傻地撓頭，又謝過夫人犒賞，末端將酒一飲而儘。他愛極了夫人微醺後泛著紅暈的臉頰，更愛她老是氤氳著水霧流光的燦爛眼眸。她說話又輕又柔仿似羽毛劃過心尖，偶爾卻擲地有聲、震耳發聵，與她說話，當真是一件莫大興趣。至於樓下的徐廣誌在說些甚麼，已完整被他忘到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