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彷彿聽不懂這句話，微側過甚，用那雙敞亮而深沉的眼睛，一眼接一眼地打量他。這姿式極具風情，有如世上最標緻的鳥兒，正偏頭看著麵前的人類。

蘇夜終究昂首看他，在觸及他目光的頃刻間，又觸電般彈開了。她問：“那你如何不退掉它？”

蘇夜神情再度鬆動，令那絲淺淺淺笑重回臉上。她信賴，他每句話都充滿竭誠豪情，而她內心的最後堤防，也被潮流般的真情打擊著，不竭崩潰硬化。這時候，她聽他歎道：“我至今不知，你從那裡聽來婚約尚在？六分半堂嗎？”

她臉上的神采，近似於瞥見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雖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提及。但是，她起碼冇有無動於衷，更未嘲笑出聲，嘲笑他的異想天開。

這件事給他的打擊，大到冇法言說。

他一向喜好她，心疼她，把她當作半個親mm。誰知兩人久彆相逢後，除了闊彆多年，在都城初見的衝動欣喜，貳心中還生出一些非常感受。

無數令人絕望的感情，超出了病魔，成為他的頭號仇敵。那幾天，他乃至產生從未有過的心灰意冷，隻覺江湖路到此為止，大誌壯誌即將化為泡影，找不到值得沉淪的人或事。他硬挺著不肯倒下，隻因他一倒，金風細雨樓亦會前程堪憂。

悲傷、絕望、憤恚、懊喪……

樹大夫、王小石，連帶師無愧、茶花，都以為這隻是偶合，就像他前半生締造的無數古蹟，均是他固執生命力的功績。但他本人，則像溺水之人俄然抓到一根稻草，掙紮著把頭暴露水麵。

但是，蘇夢枕如同大夢初醒，剛強到了頂點，對此堅信不疑，非要見蘇夜一麵不成。等她親口說出答案，他纔會真正斷念。

很久過後，她幽幽道：“你不是想娶雷女人？”

在此以後，他一心一意，想先措置完過往糾葛，再去對師妹陳述衷腸。誰知變故迭生，狄飛驚操縱花無錯、餘無語，設下埋伏殺他。破板門一戰裡，六分半堂死傷慘痛，連帶太師府人馬都冇討得了好。雷損見他未死，反倒殺極刑魁禍首，揚長而去，從速叫停近在天涯的婚期，一拖再拖，要他同意拖到半年今後。

蘇夢枕點頭道：“我不娶雷女人，我隻想娶你。”

他既失落又高興，既嚴峻又歡樂，同時還鬆了口氣，因為他總算能夠從蘇、雷兩家的恩仇中抽身而出，不消再去顧慮平生夙敵的女兒，有望地尋求一個永無能夠的目標。

雷純令他初度體味到甜美的感受，卻同時帶來沉重和痛苦。蘇夜則完整不一樣，她給他的，就隻是純粹的甜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