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反問一聲,司馬懿表示出了叫人難以瞭解的愉悅,說出的話也讓人摸不著腦筋,“聖上正值盛年,倒是老夫多慮了。”說完,他便撫掌笑著進到了方纔拉起的帥帳裡。
手骨被捏的有些發痛,司馬懿非常驚奇於一個將死之人會有如此力道。迎上曹叡定在本身和曹芳身上,彷彿在固執於甚麼的視野,司馬懿瞭然地俯下身,在他耳邊輕緩卻果斷地反問道:“陛下不見先帝屬臣以陛下乎?”
“倒算不上是惡夢,不過……”頓了頓,司馬懿苦笑一聲,“也算不上甚麼好夢。”
秋風蕭瑟氣候涼的清婉詠唱已跟著他的故國舊夢遠去,餘音不複。從今而後,其間有的,不過森森魏宮,不過清秋冷雨。
看著他的身影消逝在帳簾後,司馬懿抬手抵住額頭,墮入了悠長的思慮當中。
司馬懿牽著曹芳呈現在九龍殿前時,天光已微明,他們身後是曹叡的棺槨,麵前是朝臣親貴。蹲下身,司馬懿將露陌刀交到了曹芳小小的手裡,語重心長道:“昔文天子為世子乃作此刀,名曰龍鱗。後傳於明帝,今及陛下。望陛下秉曆代先帝之誌,不負社稷之望。”
“父親,父親,醒醒,父親,”
垂下眼瞼,司馬懿牽了牽嘴角,”聖上文韜武略,沉毅莫測,若老夫闊彆朝堂可使他放心治國,老夫死複何憾?又何言之傷懷?”他言辭間淡看名利寵辱,可惜未能看開情麵冷暖。
悄悄將本身父親臉上不易發覺的落寞看在了眼裡,司馬師輕聲問道:“饒是如此,父親也不感覺難過嗎?”
舉目望向殿下跪了一地的人群,司馬懿點頭道:“對,都是,臣也是。”
走在通往宮外的路上,空中俄然降下了細雨,司馬懿在宮門口立足望向蒼穹,任由雨絲落入本身眼裡,而後,他一如十數年前那般問道:“子桓,你想到的結局,究竟是甚麼?”
站在嘉福殿前,司馬懿倍覺渾噩,他看著劉放、孫資喋喋不休的嘴開開合合,卻聽不進一個字,他耳邊繚繞的,是嘉福殿裡不斷的哀泣和深宮裡寥寂的長風。把孫、劉二人撇到身後,司馬懿推開厚重的殿門,走進了大殿當中,他已經老了,行動早不似當年妥當,卻又要替他的國君送葬。一步一步,他從伏地痛哭的人群中穿行而過;一步一步,他盤桓於實際與夢魘間;他的每一步,都是運氣的循環,無從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