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仲春夏初的夜，四時如春的穀中，俄然他隻覺徹骨生寒。

明顯不是羽墨雕，是甚麼樣的禽鳥，更闌飛落這寂寂穀當中作鳴聲呢……他摸尋著回想，恍惚覺出這該當是某個被棄置在影象角落的時段當中，他所非常熟諳的一種鳥兒——是無量山神木穀的神鳥，還是太原城中穿掠烽火箭雨的軍禽……

這話他聽得更是不明不白，窺對方神采也不好再問，隻得扶了傘一徑地悶聲跟著他走。

陸毓低頭看本身的手，這個行動實在很受當下來自長安的時髦青年歡迎，安史以後崇道之風不知何時又在坊間閭巷颳了起來。如許諦視著本身掌心的紋路，彷彿便能夠從那些去處叵測、柔嫩交纏的線條中推演出本身的運氣軌跡，然後歎一聲天意不成違逆。

純陽宮坐落於峰巒之間，第一日陸浮黎引著他直接從夾道過三清殿，因恰是日課的時候，也未曾上太極廣場一看，沿著殿後棧道過了峰頭，便到了老君宮外遙對落雁峰之處，專供客卿起居的一片院落，安設下來。

現在他再於夢中重臨舊地，卻清楚發覺此中幼年時渾然未覺的幾分蹊蹺——光是訪拜玄門廟門，過而不謁三清，這就已經是非常特異的做派了。

陸毓實在也很想說，錯的是這個天下而不是我——但這句話不敷以解釋眼下產生的奇詭近況。就彷彿這件很稱身的白袷衣，眼下正像一床罩被披掛在他身上，下襬直曳到地。

他變小了。

他披衣排闥而出，無雲無星，唯有透明冷徹的月色掠過他身畔，照入鬥室以內。他轉首看過一眼，懸於壁上的琴匣、置於枕邊的卷冊、屋角的小藥爐還煨著悄悄的紅色火光，統統似都毫無分歧。

或許陸毓應當光榮楓華穀到青岩的間隔並不算遠，不然對座這不愛出門的懶莊漢不曉得要有多難請動。

時候轉至元和八年的仲春夜，他悠悠醒轉，再細心翻檢影象，昔日信箋塵封好久，墨痕宛然——而他驚覺同那純陽道子陸浮黎的交集，再如何算來也不過天寶十三年，華嶽純陽宮那八個月的借居共處，連同歸穀後兩年半的手劄來往。很快地，他就在生射中消逝了陳跡，再無訊息。而他俄然想起，陸浮黎實在從未與本身明言過師承，說是玉虛門下，不過從他衣衫紋飾當中推得的成果罷了。而他自稱的浮黎二字，並非常人俗家名姓會用的字眼，卻也對不上純陽弟子所論的行輩，奇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