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傳完話，便回到榮禧堂裡，冷靜地當她的牆紙。遵循王夫人的意義，江菱和另一名小丫環都是“屋裡值夜的，晚些歸去也是該當”。但榮禧堂裡氛圍，卻比剛纔劍拔弩張很多。

王夫人和薛寶釵的事兒，她不大情願去管，但話還是要傳的。江菱去到堂外，找到鴛鴦，將賈母的話複述了一遍。鴛鴦瞪了她好久，指了指天氣，悄聲道：“不能罷？……這個時候，怕是大老爺正在大太太屋裡呢。”

賈母正待再說，俄然看到兩個小丫環提著食盒，安溫馨靜地站在暗影下，便臨時歇了心機，揮揮手道：“去罷。”江菱和另一個丫環俱福了福身，走到王夫人跟前，翻開食盒，將內裡的點心一件一件地擺在檯麵上，又安溫馨靜地垂動手，立在一旁，沉默不言。

王熙鳳的哭聲噎了一下，漸漸地變小了，又朝王夫人看了一眼，眼神更加暗淡。

賈母彷彿冇有看到這一幕，隻朝門口緩緩點了點頭，道：“讓鳳姐兒出去罷。”

這一聲婆母，彷彿是勾起了賈母內心多年的苦衷，連神采都變得有些記念起來，但麵前的危急，倒是容不得她躊躇的。賈母伸手，撫了撫王熙鳳的頭頂，緩緩叮嚀道：“來人，把老邁媳婦叫到這裡來。總歸掛著一個婆婆的名頭，總不能日日躲在屋裡顧著自個兒。”

言罷朝王夫人望了一眼，眼神有些莫名的暗淡。

江菱愣住腳步。瞥見王夫人推了推點心盤子，道：“把這個也帶下去罷。”

半晌以後，內裡便走出去兩個二十歲高低的女人。前麵一名素服未除，釵環金飾也除得乾清乾淨，唯獨一雙丹鳳眼稍顯淩厲，天然便是王熙鳳了。前麵那一名，當然是貼身奉侍王熙鳳的平兒女人。

江菱尚未答話，賈母已擺了擺手道：“方纔我讓你的丫環們都歸去了。今晚我們孃兒幾個怕是要熬夜，你屋裡的丫環們早些歸去，也是該當。江菱，你去奉告鴛鴦，把大太太請到這裡來。”

一番話說的上氣不接下氣，彷彿費了很大的力量。

王夫人被氣得冇了食慾，捏著一塊糕點，卻半日都冇有動。

太醫很快就趕過來了，隻說老太太是順不上氣，身材並無大礙。

屋裡一下子變得溫馨下來。賈母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略略抬了抬手。王夫人等了半晌不見動靜，亦靠在軟枕上養了會兒神，直到感受食慾好了一些，才又捏起一塊糕點，漸漸地掰碎了吃。

江菱跟在太醫身後，瞥見王夫人狠狠瞪了邢夫人一眼，眼神之間非常不滿。邢夫人倒是一副劫後餘生的神采，跪在賈母跟前連連叩首，直到賈母不耐煩地讓她退下，邢夫人才帶著一臉光榮的神采走了。如此折騰了大半夜，倒是誰都冇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