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生家的笑著回道:“因表少爺提示,分外多購置了些土儀。隻是我們究竟不曉得好歹,便乾脆都拿過來,等大女人指導分撥。”
黃蔚道:“穿戴的玩意兒千千萬,那裡有這個風趣?我若惱它,豈不就真成了笨伯,現妝演一出買櫝還珠了?可見姐姐最知我心。”說得黛玉忍不住又笑。抬目睹她頭髮狼藉,想來也是未及打扮就一起跑來,便問:“可洗了臉未曾?恰好一起。”黃蔚笑嘻嘻應了。
黛玉紅著臉含混應了,但見洪氏、王夫人都看著本身笑,不由一發低下頭去,內心卻不免想公然其間與外祖母家大分歧:賈母跟前,鳳姐兒當然善說善笑,儘情無拘,言語罕涉賈璉;至於邢、王,除非確有事情稟告,等閒更不提及二位母舅,何嘗見出麵前這等風致?似作狎昵輕浮,實在愛重深厚——因而忽而就想起先祖母祖父比詩鬥文的典故,又浮出本身幼時父母戲謔調笑的模糊影象景象,如此追思,一時就恍忽神遊了。所幸章太夫人等都當她少年人臉嫩害臊,也不更多調侃逗趣,倒是端莊議論起林如海一家到寧後諸般事件。言語間就議定了翕湛園中房舍安排,又排擠了日夜兩班人手,如何應卯、如何束縛,等等。一行人隨後至園中,章太夫人親身細查了先頭安插,這才放心,拍著林黛玉手,笑道:“明天你且在這裡委曲一早晨,凡是有一點不穩妥,明天就還回我屋裡住著。”又丁寧洪氏說:“我就不盯著你了。但玉兒家裡並冇其他端莊的娘母長輩,你做嬸孃的,又住得近,夜裡多少替她留著神。”
這紫鵑原是素知林黛玉情意的,聞喚,先不取那花箋,隻在桌案上鋪好大紙,又研磨潤筆,一應預備畢,方纔走去箱子裡取那裝箋紙的匣子。黛玉坐在案前,細思與黃府、賈府世人禮品,隨思隨寫,一遍標註完,又逐人逐樣考慮定,寫成箋子,方命紫鵑、青禾、青苗、雪雁等一齊脫手,先將與黃府諸人的土儀一份份備妥;因夜色已深,為免驚擾,定了明日一早送去各房。如此動靜,天然有洪氏幾趟地探聽,但見黛玉精力甚足,又在興頭上,隻得笑笑隨她去了。隻再送體味酒的茶湯來,看她喝了,又叮嚀丫環們說:“明日誰都不準擾了女人睡夢,憑甚麼時候她自家醒了,再服侍起家不遲。”世人領命。一夜無話。
王夫人笑道:“母親這話,是用心叫我們咂醋。哪有阿姨跟親外甥搶他獨養閨女的?且再扣著阿好妹子,就章家表弟不聲響,傳到常州外祖母那頭去,怕老太太不親筆手劄來罵!好賴您也霸著她兩個這麼很多天,就讓小輩兒們也多到處、過過癮頭也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