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章望昨日往明陽書院看望同窗老友,世人吃酒作樂,到半夜天方罷。章望因記取下一日是姑母家宴,喝酒雖多,仍不足量,又放心甜睡了兩三個時候,現在倒也精力抖擻。黃肅倒是酒逢知己,敞高興懷大吃酣醉了一回,兀自猶在夢境。章望就讓章回並從人搭著,送他往園中慣常住的那幾間偏房裡持續睡去,本身則往正屋走。昂首早見洪氏迎上來,章望便笑道:“怎的一大早來?姑媽那邊不平侍?”
章回忙道:“是薑坦之。壽廣蘭是他表母舅。隻是坦之去歲秋末就回永康故鄉結婚去了,現在並不在淳安。若父親不趕著光陰,我這就去信問他便是。”說著就用眼去看章望。
公然章望舉箸略一嘗,就笑道:“不壞。”就著連吃了兩小碗粥。俄然就聽內裡有人嚷:“好香!”昂首一看,恰是黃肅闖出去:睡眼惺忪,無妨鼻翼翕動;腳步迤邐,兀自聞香循蹤。章望再一看,背麵跟著兒子章回,倒是一臉無可何如。由是不由大笑,又連聲叮嚀:“回兒扶住你教員。叫丫環拿淨麵漱口的東西來。再多取一副碗箸。”洪氏也忙催促擺佈,又跟章望道:“我去看著,彆的再多製備些醒酒湯來。”說著便帶人都出去了。這邊隻剩章望、章回父子,將黃肅安設好,又醒酒、換衣、洗漱、早餐不提。
章回聞言,臉上不由發熱。本來這薑坦之是他筆友,名平,客籍浙江永康,書香世宦家世,少年高才,十七歲落第後便即遊學各地。當年章回隨黃肅探友,偶爾看到他習作,因談讀《詩》以言,又論王猛、苻堅等事,震驚情意,作書千餘言與薑平詳加析辨。由是手劄頻繁,文辭唱和,兩三年間雖因各種原因未得會麵,內心早已相互引為知己。章回與家裡手劄,談及周邊人物,常常推許;論到學問觀點,更不知不覺就套用言辭、引述觀點。現在聽章望說“吹噓”,不免有些羞慚,卻忍不住替朋友回嘴:“坦之文章,不說冠絕天下,老是幾年來所見最出色筆墨。事理大節,兒子與他觀點又頗相契,是以詩文互答,隻為求良朋帶攜。這點,教員也可為證。”
洪氏道:“還不是為的大爺昨夜宿在外頭?本日姑媽擺宴請戲酒,怕你倉猝從速的,倒換不過來,手絆腳亂,先給上一出笑話看。”
洪氏一怔,臉皮就通紅了,抬手打章望一下,嗔道:“我可有端莊事的!”隨即正色道:“是昨晚大嫂子跟我講了一戶人家,邀我後日陪她一塊兒往她孃家裡去,順道兒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