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霈這才笑起來,重又轉向章回,說:“有甚麼要的,儘管提;吃的用的,隨時張口。既在家,就無一絲一毫忌諱。有人一時想不到的、不全麵處,也不成如在內裡般對付,含混對付了完事。另有,要看的甚麼書固然跟我另有你老子提,我們自家有的自不必說,都先儘著你用。如果彆家的書,或是課業上覺著需得向誰就教的,也儘管說,我們天然都幫你去說去提。”
章霈又帶著幾人隨便說了兩句。章回就想告彆,回澄暉堂吳太君處。纔要起家,就聽屋外有人噔噔地跑出去——乃是一個褐衣的小廝,到章伯源跟前打一個千兒,吃緊地把氣稍一喘勻,就大聲道:“稟報老爺,李家舅老太爺到了!”
卻說章回見了章霈這一番言語行動,頓時不堪欣喜:本來章霈所謂“閣子”,乃是他書房背麵一座獨立的小閣樓,藏了章家曆代所傳、所輯、所錄經史子集合的各種珍本善本兩百多部,又有文昭公章焯與其子章榮治學的全套筆錄劄記,是為章氏一族之珍寶。族中後輩隻要課業極其超卓的,才氣在家主允準後入到閣裡一觀;便入內,也隻許瀏覽謄寫,不得將本來帶出。常日則鎖得極嚴,除了章霈,就隻要埋頭賣力書房的總管李庸掌著鑰匙,每日灑掃拂塵,定時翻曬。是以章家一門當中,子孫凡讀書上學者,對閣中冊本無一不心神馳之。章回也不能例外。但是他又深知家中端方,便是本身父親章望,也不過將閣中諸本記誦謄寫了十之二三,家裡其他叔伯所得則更少。現在驀地聞聽章霈此言,他如何能不喜出望外?便是章望也禁不住顯出喜容。父子兩個相看一眼,趕緊上前一起朝章霈拜謝。
一時世人各自重新入坐。章霈叫吃了一輪茶,這纔看著章回笑道:“回兒現在已是舉人,你三叔家皙堂兄正籌辦本年秋闈,若場上答得好,明春你們兄弟兩個就該一起上京。前次你雖並在京郊,到底路上走過一回,內心多少稀有,到時兄弟結伴,相互也多些照顧。”章回忙起家應了。章霈又說:“另有你這兩個弟弟,伋兒和師兒,都是客歲入的學。雖今科並不了局,不過也是要一樣勤奮的。回兒你是兄長,固然功課要緊,但倘如有些時候餘閒,也要幫著你父親另有塾裡幾位夫子,一同檢察詩文、指導兄弟們纔好。”章回都一一應了。
他這邊倉猝忙鬧鬨哄地見禮,那邊李老太爺卻儘管抓住了章望章回父子,並先前章府打發去接他的章望的嗣子章由,祖孫四個早說到了一處。章霈才湊上去,便聞聲李淨嚷著要弛禁喝酒。章霈、李嵐頓時嚇了一大跳,纔要上前苦勸,李淨又轉要“嚐嚐回小子帶的南京雲片糕”,因而從速叫小廝丫環們去取了糕來。糕還冇取到,李淨又聞聲章回說本身在南京大姑太太處,吃雲片糕都配梅花飲,當即吵著也要如許食用。章霈忙一迭聲快叫取了府中藏下的好水。一時廳堂裡小廝奔進跑出,傳食送水,走得跟陣風兒似的。章家、李家仆人則個個頭如鬥大:老是李淨大哥率性,說風是雨,做小輩的卻又不好違背;又想到現在時候不早,李淨吵著如許那樣吃了喝了,卻要擔擱了晚餐。世人也無他法,隻能看著章望帶著章回、章由弟兄兩個漸漸地勸。說了好一會兒,李淨才撇了茶食零嘴,承諾先用晚餐,叫章望父子三個哄著一起往中間開闊的三間相連的花廳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