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個鳳姐忙得腳不沾地外,連帶著王夫人都忙得頭昏腦漲,那裡另有工夫去尋薛阿姨話家常?
隻可惜如許的心機,如許的步步為營,到頭來也冇搏來一個好出息。即使獲得嫡母王夫人的一時賞識,獲得同寶釵、李紈兩人協理大觀園的資格,卻不敷挽救賈家大廈將傾的運氣,更是被南安郡王妃授意奉上和親的官船,一帆風雨路三千,直往窮山惡水、滿地瘴氣的南邊去了。
便是有些深宅婦民氣中泛酸,拿寶釵常往內裡跑這件事說事,卻早被自家男人一句話嗆了歸去:“此女生就不凡。不凡之人怎可用繁文縟節拘束之?”
寶釵這日也在,聞言卻隻在內心頭嘲笑。
姚埋頭氣很高,設法很好,但是本身氣力不敷。她曾桀驁不馴的全麵對抗端方,卻被端方教誨;
因實在分不開身,王夫人隻是打發人過來,說要姨太太消消氣,莫要為了些不相乾的事情大動兵戈,又說寶釵是個有福知禮的,莫要拘束了她。
倒把薛阿姨氣的無話可說。
探春不等寶釵答覆,忙在一邊道:“寶姐姐所言甚是。前些時,太太叮嚀寶哥哥要剋意長進,老太太還怕寶哥哥累著了,說安然就好,這府裡莫非會缺了吃穿不成,莫非養他是為了逼他出人頭地不成。”
寶釵用眼睛的餘光望著探春,不知不覺思路又飄了很遠。自憶起宿世之事以來,她常有遊離之時,這類症狀自搬入大觀園以來,尤其較著。隻因大觀園當中到處皆是前情舊夢,那樣的明麗鮮妍,那樣的活力勃勃,刹時便是滿目蒼痍。越是甜美鮮豔,越是心傷。
這話傳到一樣心中泛酸的村婦那邊,調子卻更加鹵莽起來。村婦們忙裡忙外繁忙了一天,餓的前心貼後背,用粗糙的雙手燒了飯捧到自家男人麵前,又哄好娃用身子暖了扛服侍著自家男人睡下,聽自家男人用敬慕的語氣提起某個無能女人的時候,不免心中不爽,有些微詞,但常常方纔透露半句,早被男人一個巴掌扇了歸去:“若你有她一成的本領,就算每天浪在內裡,夜夜都去偷野男人睡,老子都不介懷!”
不過,他們固然笨拙和無能,卻也很誠篤的遵守社會弱肉強食的本質。從某種意義上,他們實在比某些明顯遭到不公允報酬,卻用儘儘力、冒死把這類不公允報酬世代相傳下去、以期獲得內心均衡和安寧的女人要敬愛的多,坦誠的多。
但越是如此,王夫人暗裡裡卻對寶釵越是對勁。隻因寶釵本來八麵小巧,做公婆的正愁拿不住她一個小不對,唯恐弱了聲氣,現在卻有了這麼一個拖後腿的孃親,公婆想打壓她時,隻消把她親孃那些不分青紅皂白的胡話昏話略提那麼一提,保準她無言以對、辯無可辯,隻得乖乖低頭,再柔聲安撫她一番,此番恩威並施之下,豈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