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聽她如此說,心中更加著忙,欲要奉告她原委時,又曉得本身不占理,於孝悌有虧,曉得黛玉夙來是伶牙俐齒不饒人的,恐怕被她得理不饒人,大肆嘲笑;欲否定時,又恐怕她端的將地藏庵後院之事說出一言半語來,被外間那些能人們順藤摸瓜,害了香菱不說,豈不是連劉姥姥都擔了不是?
黛玉莞爾一笑:“你放心。如果成心嚷了出來,我就不特地來問你了。我原常說可歎香菱這麼豐度的一小我,偏生這麼命苦,想不到竟有你肯替她策劃至此,倒是不幸當中的萬幸了。你既有這番情意,我又怎能不成全呢?隻是阿姨她白叟家正在氣頭上,請罪一事倒要考慮再三,從長計議纔好。”
薛阿姨見張嬤嬤來了,因她是薛家幾代的白叟,素有操行,薛阿姨婆婆活著時,也頗恭敬的,隻得給了她這個麵子,實則心中更加活力,怒道:“不想倒是轟動張嬤嬤了。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隻是教誨我親生女兒罷了。”
卻本來薛阿姨死了丈夫的孀婦,不好過釵環金飾上過分在乎,偏她和寶釵性子分歧,是個喜好光鮮色彩、豪華金飾的婦人,隻得悄悄地在指套上做文章,戴在手指上固然沉重些,卻也顯身份,自發非常稱意。現在聽得寶釵提示,薛阿姨不由得嘲笑一聲,反手把指套脫了下來,那蓄了有半寸多長的指甲直往寶釵臉上抓去,口中說著:“叫你違逆不孝!叫你壞你哥哥的事!你覺得你是誰?你當我冇了你不可嗎?”
黛玉見了她這副模樣,心中更是篤定了幾分,笑著說道:“寶姐姐一貫博聞強記,無所不知,怎的連這個都聽不懂了呢。若果然不懂時,又怎會在地藏庵中再三阻我去後院?不如拉了史大mm和鶯兒一起對證,或者竟不必如此費事,璉二哥那邊必定要派了人悄悄查訪的,隻消我說當時感覺地藏庵後院有異,這順藤摸瓜的,豈不就甚麼都查出來了?隻怕阿誰時候,倒是孤負了寶姐姐為香菱一番策劃的美意呢。”
寶釵見黛玉如此通情達理,不覺有些大喜過望,奇特的是內心深處反倒覺得理所當然。她自忖和薛阿姨母女情深,事事商討,無話不談,這件事固然是先斬後奏,卻畢竟不好瞞她的,向黛玉道:“這個無妨。我這裡頭本來也有為哥哥、母親好的一番心機在,雖是於道理有虧,卻實在是問心無愧。母親如果活力,我也隻得受著,猜想不過說教一番,罵上兩句的不是,比及年深日久,她總會明白這一片苦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