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靜聽了這個動靜便向孫穆說:“可見朝廷上頭的人還是有眼睛的,曉得女眷們所犯之罪,雖也罪有因得,然根子還在這起紈絝子孫不成器。依我說,單賈赦、賈政、賈璉三人放逐極北尤嫌不敷,那甚麼賈寶玉賈環也不是甚麼好東西,理應讓他們也吃些苦頭纔是。”
寶釵點頭:“自巧姐之過後,她對賈家更加心灰意冷。賈環治家有力,賈家逃奴層出不窮,平兒開初還憑了昔年幫手鳳姐管家的威風,彈壓一二,現在倒是全撂開手了。”
寶釵笑道:“這等橫財,偶一為之尚可,如果積年做下去,隻怕折了我等福分,反而不美。”遂正色道:“南邊傳過來動靜,說要兵戈了。雖說我們是遠洋買賣,本來不相乾的,但若來年戰事倒黴,聖上遷怒下來,為禍不小。你我皆是女兒家,不過靠了先皇貴妃娘孃的一紙聖旨安身立命,戰戰兢兢,隨時朝不保夕,如何敢以身犯險?故而我的設法,是做了這單買賣,就擺設退出之局。那棉線、刺繡的活計,相較之下雖贏利微薄,卻可悠長。”
賈芸小時候家世已經式微,常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門道是最精熟的。他出了姚家門,先買了酒和菜,請了醉金剛倪2、馬估客王短腿等人到家裡,結健結實吃了一頓,末端,將求他們幫手的意義給說了。那王短腿尚未說話時,醉金剛倪二已經是拍著胸脯打包票了。倪二夙來以放高利貸為生,江湖風俗頗重,身邊稱兄道弟的人也多,過不了幾日就刺探出來,巧姐竟然被人幾次轉賣,最後落到了倡寮裡,被老鴇當作將來的頭牌養著,每日裡又打又罵命她學些吹拉彈唱,考慮著將來等巧姐長大後名動都城財路滾滾的主張。寶釵等人托了王短腿和倪二再三上門說合,足足使了一千兩銀子,才堪堪將巧姐贖出,更不帶回賈府,卻養在鴛鴦身邊。
寶釵黛玉等人傳聞了這動靜,都暗中鬆了一口氣。
這日京中初雪,婢女浮動,寶釵和黛玉在花圃的亭子裡飲茶,不期然提及此事,寶釵便歎道:“我本覺得人間民氣險惡,須到處防備,常見大觀園裡眾丫環們為了些許小事你防備我,我防備你,個個都如鬥雞眼普通,想不到真正碰到事情,一千兩銀子,她們卻眼睛眨都不眨,隻是連聲喝采,我這般私底下揣測彆人,反倒忸捏起來。”
寶釵歎道:“現在賈家的狀況,對官府唯恐避之不及,怎敢為戔戔幾個逃奴自尋憂??常言道樹倒猢猻散,眼看著賈家偌大的家業,竟隻剩下寥寥幾小我了。就連平兒,也托人帶了信給我,說想到我們這裡來,仍舊照顧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