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慈母的心,縱使兒子有百般不是,也禁不住彆人說一句的。薛阿姨見寶釵說薛蟠不是,當然曉得她說的句句在理,心中卻總不免不快,說道:“這個你放心。你哥哥小事被騙然混鬨,大事卻總還是分得清楚的。我也常常叮囑他不要惹了親戚們。你現在說我該好好管束你哥哥,這個意義我明白,是你的一番美意義,隻是我也有作難的處所。隻怕管的太嚴,拘緊了他,他跟你先珠大哥一樣,年紀悄悄就短命了,豈不叫我畢生無靠?”一麵說,一麵滴下淚來。
薛阿姨口中的“先珠大哥”,就是王夫人的宗子賈珠,在王夫人的教誨下,自幼昂揚刻苦讀書,十四歲就進了學,又娶了妻生了子,成果二十歲不到就死了。寶釵隻道是賈珠自幼身子弱,見母親話裡話外的意義,彷彿另有原因,不覺獵奇問道:“珠大哥不是得了病去的嗎?這又和管得太嚴有甚麼乾係?”
鶯兒這才發覺說漏了嘴,臉紅紅的,辯道:“歸正我就是看不慣!他一個大老爺們,本該執掌流派,為夫人、女人分憂的,卻一味混鬨,鬨出這等事來,氣病了太太。外頭那些人都在指指導點呢,這些天我都不美意義出去。”
隻是這些事情,寶釵固然大抵明白,身為未婚的女兒家也不好多說甚麼,隻能垂著頭,聽薛阿姨持續講道:“因這些原因,連你二姨父都被老太太恨上了,你二姨母今後吃齋唸佛的。也就是那一年,趙姨娘生了你環兄弟,老太太又做主叫納了周姨娘。”
鶯兒咬唇道:“莫非明曉得要好事,竟縱著容著?”
寶釵看了鶯兒一眼,笑道:“你這丫頭,牙還冇長齊,就曉得甚麼叫做風騷了?”
薛阿姨從速說:“不曉得的好。你那珠大嫂傳聞也是詩禮之家出身,還未出閣就跟年青女人結成甚麼金蘭姐妹,出閣時候又鬨得要死要活的。偏李家把事情瞞得密不通風,你二姨母家先前竟也不知。不然,豈能容她進門?你是個好孩子,千萬不成學她。”
寶釵來榮國府多日,常日冷眼旁觀,隻曉得賈璉之妻鳳姐頗得賈母寵嬖,權勢熏天,賈珠之妻李紈沉默寡言,深居簡出,心如死灰槁木,極少過問賈府事件,隻當是賈母不喜她的脾氣,卻想不到另有這一層原因。故而不覺紅了臉,躊躇道:“磨豆腐又是何意,我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