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和紫鵑冷不防黛玉竟說出這類話來,一時摸不著腦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呆住了。正迷惑間,便聽得黛玉又問道:“你們兩個,可情願識字?若蒙不棄時,我便傳授你們讀書識字如何?”
黛玉原偶然聽彆人家的閒話,不免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但天生靈秀,稍聽幾句,就曉得這裡頭的路數,心知賈珍之妻尤氏定然是亂吃自家妹子的醋,多少年啞忍不發,借了私奔之事一概鬨了出來,心中感慨,麵上笑著說道:“既是珍大嫂子生了病,我們天然不好拿了這個事情煩她的。平常遇見時,也隻好假裝不曉得,看她如何說了。”
常常黛玉哭過以後,身心怠倦,常會一言不發,溫馨發楞,雪雁紫鵑二人早已見怪不怪,誰知此次黛玉怔怔想了一會子,俄然說道:“我曉得她在想甚麼,不過是感覺我不但不能為她臂助,反而扳連她費心照顧罷了。也太太藐視人了。她就算是唐三藏去西天取真經,身邊也得有幾小我幫襯著。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知她肩頭重擔不堪其負,可何必一小我扛著?我長了這麼十幾歲,莫非在她眼中隻是個紙糊的人,常日裡隻能謹慎庇護著,風一來就倒了不成?”
黛玉本來歪在床上昏昏欲睡,聞聲茜雪的名字,忙起家問道:“據你說來,但是寶姐姐在車子裡?”
黛玉這才明白,賈母提起薛家,並非為了敲打她,隻是為了藉此跟她說些家長裡短的閒話,免得她將來結婚以後虧損。隻是因說到寶釵被薛阿姨逐削髮門之事,黛玉內心不免為寶釵難過。
雪雁年紀尚小,小孩子心□□湊熱烈,去看了一日,因見黛玉體貼此事,將這日的見聞都學說了一番,直說到黛玉精力睏乏,昏昏欲睡,偶然間提了一句:“我和佳惠她們在門口遠瞭望著看熱烈,模糊瞥見外頭不遠處停著一輛車子,中間跟著奉侍的人彷彿是茜雪姐姐和薛家本來的張嬤嬤……”
紫鵑這般想著,忙規勸黛玉當以大局為重,千萬不成異想天開。黛玉自幼得紫鵑奉侍,深感紫鵑詳確用心,然此時卻非常絕望,歎道:“罷了,人各有誌,不能強求。前人常說夏蟲不成語冰,我本日方悟了!”神采更加鬱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