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既盤算了主張一個也不要,反倒感覺心中有些過意不去,遂叮嚀她們大可疏鬆疏鬆,又命兩個婆子捧幾盤果子出來吃。這本是她得下民氣的本領,屢試不爽,此時使出來,天然也見效不凡。十幾個小丫環得她這般對待,早已受寵若驚,喜不自禁,唯有茜雪,想是在寶玉房中見過大世麵,於那非常精誇姣吃的點心果子不曉得嘗過了多少,仍然規端方矩地站在那邊,不卑不亢。
茜雪愣愣地看著香菱的背影,沉默很久,俄然一回身給寶釵磕了一個頭,含淚道:“原是我胡塗,口不擇言。不想女人竟然以此相待。我原覺得,被寶二爺攆了以後,就再無出頭之日,將來不過隨便指給哪家小子,胡亂過平生罷了,再想不到能碰到女人。”
薛阿姨曉得寶釵這是不再惱她了,心中更是歡樂,攜了她的手,母女兩個親親熱熱走出房外,卻不見周瑞家的,一問說是向王夫人回話去了,惟見十幾個丫環排成一排,低眉順目。
薛阿姨笑道:“不必了。依我看,茜雪這丫環就很好。寶釵也歡樂她性子直率,乾活敏捷。就是她罷。”
寶釵曉得茜雪此言非虛,略有頭麵的大丫環被仆人攆了出去,牆倒世人推,了局比普通的主子又可悲了很多,但想起阿誰奧秘聲音流露茜雪在獄神廟的作為,反倒感覺有些忸捏,不美意義受她這禮,忙扶起說:“這隻怕也是世上的緣法。你心腸好,這是應當的。”
薛阿姨為金玉之謀風聲泄漏的原因,竟是心虛得很,聽了忙點頭道:“你說的倒也有幾分事理。既如此,我就胡亂尋個來由,回絕了你二姨母,我們打發人去街上,尋小我牙子買幾個丫環使喚可好?”
但是薛阿姨接下來的話卻又讓寶釵感到了莫名的難過。薛阿姨皺著眉頭說道:“既如此說,隻怕老太太的意義,端的是要把林mm和寶玉湊成一對,你二姨母的擔憂並不是冇有事理的。你倒還要加把勁纔好,莫要被林mm比下去了。”
寶釵笑笑,以他言遮過。薛阿姨本來預備著從速給寶釵尋個新丫環,好把香菱替代下來,將來給薛蟠做妾,現在見寶釵俄然擇定了茜雪,固然不明白她何故半途變卦,卻也了結一樁心願,心中便如一塊大石頭落地,不過抱怨幾句,就趕著籌劃彆的事情去了。
寶釵聽了並不說話,暗道,隻怕榮國府婆媳爭鬥的狠惡程度,又比薛家當年狠惡了不曉得很多。史老太君偏疼鳳姐、黛玉一乾人,可見她年青時候也是個活潑聰明的。寶玉是史老太君最心疼的孫兒,為了他的事情,隻怕婆媳兩人鬥法了不曉得多少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