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早有所料,心知林之孝家的隻不過是個跑腿的小嘍囉,何需求她難堪,忙說道:“媽媽說的是。想來林大娘必是口渴了,且到屋子裡歇一歇,喝口茶如何。我剛從外頭鋪子裡返來,總要洗一把臉,纔好見人。”
但是這話說到一半,就被賈璉打斷了。賈璉一臉嚴峻,目光也不掃堂上世人,直直向著賈母說道:“老祖宗,長公主殿下來了,外頭正忙著擺香案驅逐呢!”
馬道婆家中希奇古怪的紙人兒是網羅出來了,隻是馬道婆是多麼人物,牙關緊咬,死不肯承認,趙姨娘這邊儘管扮荏弱,一味抽泣,一問起來就尋死覓活,又有賈政明麵怒斥,暗中迴護,實也科罪不得。
迫不及待跳出來問話的倒是薛阿姨。她急著向王夫人剖明心跡,一上來就是劈臉蓋腦的怒斥:“現在家裡頭有兩個病人躺著,親戚們誰不是提心吊膽的守著,偏你跑到你那鋪子裡去,半天不見人影,莫非我薛家竟指著你賺的那點子錢養家餬口不成?你說說看,這叫甚麼事!”
正說話間,忽見賈璉急倉促闖出去,連通報一聲都等不及。當時賈赦之妻邢氏亦在,忙笑著站起來道:“真是越大越不曉得端方了。便縱是趕著來看你媳婦兒,也要命人通傳一聲纔是……”
賈母正值病急亂投醫間,那裡顧得了很多。本來姚靜舉止儀態在貴族眼中有很多硬傷,她是決計瞧不上的,此時也如獲珍寶般請到上座,聽她大放厥詞,說甚麼寶釵和趙姨娘、馬道婆等人勾搭如此。那趙姨娘就在當場,傳聞以後,又驚又惱,早嚇得暈了疇昔。
因事涉香菱,寶釵便不肯據實以答,何況又拿定了主張,決意不再趕姚靜這趟渾水,便隻說是疇前的教養嬤嬤好友,因住在京中,無所事事,故而開了個食肆練手,本來是掛了薛家的招牌的,後因道分歧不相與謀,已不複來往。
為便利走動起見,她在外人麵前常做男人打扮,雖不倫不類,可到底滿足了一些淺閨婦人對於翩翩墨客的神馳,故刺探起動靜來,戰無不堪。
賈母正在為如何回絕金玉之說憂愁,趁此良機,豈有不順水推舟的事理,忙命人拉著薛阿姨,又笑道:“姨太太也不必動氣。寶釵這孩子,我看著倒是穩妥的,想來果然在歡迎甚麼高朋,你這番說辭,豈不是冤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