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若無其事地疇昔措置永興郡王的屍體,二則本日傳召的醫官是明彥之的表兄,向外隻道天子需臥榻靜養,政務移交王泊遠與顏遜代理,三則趁暑熱自冰庫搬運大量冰塊貯於殿內製冷,不然屍臭難掩,四則不能坐以待斃,需遣人送信,尋離閬風苑比來的軍隊派兵來援,尋離燕京比來的軍隊掣肘燕王,屆時迎駕!
很周到很詳確,但是顏遜越想越不對勁,天子是常常染恙需人協理政務,可樂茂、明彥之、王泊遠……偏巧,都是蕭慎的人。顏遜偶然弑君,他想流芳百世使天下人敬佩,燕王即位,他可借清君側之名肅除政敵,繼而篡位□□,他一向在等天子大去,邇來太病院的親信奉告,天子恐不久矣,他才遣暮年安插於含涼宮的宮人毒害永興郡王,覺得天子激憤之下總該氣死了,誰知還好好活著?
遺詔已是擬好的,天子誇粗心於托孤。幼帝易受權臣挾製,縱有開疆拓土的抱負不得發揮,天子的眸子轉了轉,死死地盯著諸位大臣的頭頂,沉下聲音君威猶在:“雖年幼,登極九五貴為天子,務必以臣下事之!如如有反,青史亦不容乎!”
楚王內心迷惑頓生,好一會兒了,怎地未見陛下親至,總該有示下纔對。他想著,顏黨中便有一官員向樂茂出聲扣問:“暑熱難消,餘甚為牽掛陛下龍體,餘觀侍郎剛纔自禦前來,不知陛下如何?”
元皇後垂死之際,天子應允她毫不誅殺傷害顏氏一人,他信守信譽,代價倒是四個無端身故的宗室子與二十幾年愈演愈烈的黨派相爭,天子九五之尊,癡情又絕情,不管顏遜如何作妖,總未曾徑直拿天子動手,是以多年來,天子對他一再容忍。但是現在本身油乾燈儘,坐擁萬裡國土俯瞰芸芸眾生,很多事該有個交代了。
老狐狸蕭慎坐鎮燕京,顏伶顏邕留在那兒對於他,此處顏黨的主力軍隻顏遜、劉鐸二人,顏遜眉心直跳,又有一種被騙被騙的預感如陰霾般覆蓋周身。多疑的人隻信本身,他親去找劉鐸,問他本日可曾有人分開閬風苑,劉鐸以蘇算告之。蘇算?既非盟友,亦非政敵。顏遜沉吟半晌,果斷道:“派兵追之,名曰護送,如有反象,殺!”欲成大事者,血親亦可殺,何況無辜之人。
天子在說話,皸裂乾枯的嘴唇微微翕動,掙紮出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離遠了壓根聽不清。他望著床幔,嗓子裡如同塞著大團黃沙,嗡嗡不清隧道:“少主年幼,依循世宗故事,克承宗祧,望卿等輔弼,讚襄政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