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讚自誇儒者學士,偶然於朝堂上的汲汲營營蠅營狗苟,若非對文淵閣汗牛充棟的藏書垂涎三尺,早擇一山林梅妻鶴子隱居而去。左相與右相的黨派之爭,儲君國本之爭,乃至幾年後果數位儲君無端身故而塵囂甚上的“外戚亂政”……於他來講,不過閉目則散的雲煙罷了。
儲君不決。
翌日晨起,皇後為唐瀠梳髮綰髻時,唐瀠故伎重施,賴在她懷裡不肯解纜。皇後聽出她在撒嬌,便不當真,隻笑笑:“困你便睡下,謹身殿也不必去了,待你父皇尋你去問話。”
可惜,言官中不乏附勢苟全、趨利避害之徒,朝堂上黨爭暗潮,言官自謀前程必定擇優投奔。金陵顏家,乃世家望族,曆儘兩百餘年的薪火傳承,鴻儒名仕桃李滿天下,武將權臣弟子傾朝野。顏遜擁立唐琰,與他同一陣營的言官便朋比為奸,引據祖宗禮法蔓延正統大義。
天子若執意要立唐玳為儲君,言官洋洋灑灑寫就一篇幫手不力如此的奏摺,顫顫巍巍地脫下烏紗帽,自請罷斥。天子若成全他,掌起居注的中書舍人便執筆給天子扣上“胸懷侷促、專斷專行”的帽子,一頂一頂帽子扣上去,日積月累,青史上不免落下汙點。
言而總之,要麼立唐琰要麼立唐玳,養在中宮的七殿下唐瀠坐實了“炮灰”的角色——她的存在,更被笑稱好像未央宮的一把辟邪寶劍,再無過繼的宗室子或是中毒身亡或是突染天花,帝後的乾係也逐步趨於和緩。
話音剛落,唐瀠忽覺本身被翻了個身,覺悟過來時已然趴在皇後的腿上,她茫然地昂首看向皇後。皇後唇角笑意未減,倒是抬手悄悄拍她屁股:“不敢惹父皇不快,每日夙起都得賴在我懷裡撒嬌,那是欺負母後麼?”
皇後接過溫熱的手巾要為她擦汗,見她如許,昂首掃了眼宮娥,眼神極淡卻令她們瞬息間噤若寒蟬。無需她叮嚀,“麪皮薄”的七殿下因為賴床挨麻麻揍的事情,未央宮的宮人天然守口如瓶,等閒便護住了七殿下那“薄”如城牆的麵子。
皇背工力極輕,幾近於悄悄拂過衣料,唐瀠趴在皇後的腿上,呆了一會兒。血氣立時上湧,麵龐紅得仿似天涯的朝霞,她盯著麵前織金繡銀的被褥,羞赧得恨不得將小腦袋深埋地底——這個姿式,還被母後打屁股,好恥辱……
言官軌製設立之初的本意是好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天子即位久居禁宮,對民生百態的認知來源於朝臣的奏摺,知之甚少便不免旨意偏妥;朝臣若想欺上瞞下,乾些貪汙*的活動,得先看看本身長了幾張嘴,夠不敷與都察院禦史回嘴明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