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湛深吸了口氣，放開那盞涼茶。他重新取了個杯盞，還是自斟自飲，舉止一絲穩定，眸色中看不出情感。他冇有順著鞏思呈的話往下說，反而語氣略有些減輕：“誰是敵手這倒是其次，我更擔憂亂從內生。且不說前次歌舞坊的事，你看戶部那些帳，牽涉的都是些甚麼？我早提示過孃舅，讓他用人要有所束縛。再者衛家，早就有一個太子妃生性脆弱，現在一個衛騫成事不敷敗露不足，另有個衛嫣自作聰明。”

他不欲去問，隻感覺另偶然候轉寰如許的若即若離，直到那一天輕紅嬌粉鋪滿了帝都，就連懷灤郡中都感遭到毫不鄙吝的喜氣，他踏進張燈結綵的淩王府看到她身上的大紅嫁衣。向來看慣了的素白淺月俄然變成那樣刺目標紅，就像西山處夕陽如血的色彩，而她的笑卻不再如半空那彎幽涼的月色，似天光水影綻放於極高的蒼穹，鋪天蓋地地將他淹冇。

敵兵漫衍儘收眼底，他調轉馬頭，對卿塵笑道：“真想不通，四哥如何放心讓你跟我來。”

卿塵笑著一揚頭：“不是另有你嗎？”

一支玄甲輕騎藉著天氣暗淡的便當悄無聲氣地呈現在半山絕壁，橫梁渡前正傍晚，殘虐了數日的北風在餘暉的光影下漸息漸止，落日拖著淺淡的落影逐步消逝在雪原一隅，靜緩如輕移蓮步的女子，在寒馬金戈的空地間悄悄退往寥廓的天幕。

卿塵抿嘴，笑看他：“四哥還不是因為要左先生鎮守合州，才讓我這半個弟子來助你應對柯南緒，你倒算計起他來，等我轉頭奉告他這體例是你教的。”

夜天湛拾階而上，延熙宮的燈火次第燃亮，勾畫出光火深處莊穆的宮殿，層層地鋪展開來。晚風掠得她髮絲輕拂，亦吹得他一身水色長衫起起落落，他閒話時並冇有忽視卿塵眸中如有若無的難過，不管在何時相遇，她眼底最早掠過的永久是如許一種情感，在淨水般的眸光後瞬息而冇，卻一絲絲抽撥著貳心中深淺浮沉的柔情。

冷月於雲後漾出一抹浮光，毫無征象地，一道錚然的琴音出其不料劃撥空山，浩浩然繚繞六合，撩紗蕩霧，頃刻清華。

山風盪漾，陣前火光搖擺，紛繁往兩旁退開。柯南緒視線一動，部下未停，琴聲還是源源不竭地撫出。那道濁音超脫入雲，迴轉處忽若長劍騰空激水，一絲不錯地擊於他曲音的空檔，長流遇阻，濺開萬千浪，軍中陣腳竟是以微生非常。